第四章

东宫的夜晚总是来的特别快，用完晚膳时天已经黑的彻底。几许稀疏的星光隐藏在夜幕里，淡得几乎看不出颜色。

　　我一只手百无聊赖地拖着下巴，一只手剪着烛花，时明时暗的烛光印在窗纸上，如同我的脸一般阴晴难测。

　　“永娘，你知道'天书'是什么吗？”我突然问。

　　永娘摇摇头，帮我整理被褥去了。她一向对我这些新奇的想法不感兴趣，根本不用指望永娘帮我答疑解惑。

　　永娘抱着新换的被褥，在我眼前来来回回走了几趟，轻声细语地叨唠：“奴婢虽不懂天书是为何物，但宫中忌讳迷信之物，稍有不慎就会被当成巫蛊诅咒。娘娘身为这东宫的女主人，万不可犯了禁忌，若是让太子殿下听说了只怕要生气……”

　　“可这话就是从李承鄞嘴里吐出来的。”我撅了撅嘴，手一抖便直接把烛光掐灭了，屋子内又暗了几分。

　　“娘娘见着殿下了？”永娘问。

　　“没呢，我要见他干什么？我想找的是裴照。”我尝了块桌上的点心，又觉得味道不好，便又吐了出来，“我白日里去了李承鄞的书房，见着阿渡了。阿渡说什么也不让我进去，我就在殿外等着。那话也是听几个洒扫的小宫女们窃窃私语时说的。”

　　“即是几个不懂事的小宫女们瞎传的，娘娘又何必放在心上？”永娘到桌上取了剪子，移步去灭屋内其他的红烛，“天色不早了，明日还要去拜见太皇太后呢，娘娘早些休息吧。”

　　“哦。”我嘴里蛮不情愿地嘟囔一声，便随着永娘去偏殿沐浴更衣。

　　中原不论什么礼制都繁琐的很，就说这沐浴吧。明明水里泡一泡抹上皂角冲掉便好，可非要放入不同的鲜花花瓣，一层一层的浸润。永娘说这样洗能使身上也染上花香，也衬得出太子妃地位尊贵，她们做下人的可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我不喜欢陌生的宫女伺候我沐浴，她们总是束手束脚，颤颤巍巍地干什么都太慢，我只让阿渡进去帮我。可是今天阿渡看起来心不在焉的，几次舀热水都不小心浇到自己，手背上烫红了一大片。

　　“阿渡，你是不是心里有事？”我问。

　　阿渡稍微愣了愣，立马放下手中的大木瓢向我打手势。她很急，我从来没有看到阿渡那么着急过。她做的手势也断断续续乱乱糟糟的，我并没有看得很明白。意思大致是说李承鄞找她谈话，她才这几天没有陪着我。

　　我想阿渡一定认为我误会她了。其实我从没有这么想过，阿渡是这世上除了阿爹阿娘阿翁以外对我最好的人，反正她也不会做伤害我的事。

　　我泡的整个人酥酥麻麻的，浑身都像没长骨头似的。脸也被水汽蒸得通红，晕头转向地站不住脚。永娘进来帮我换上寝衣时，凑近我耳边小声地说：“太子殿下来了，在房里等着娘娘呢。”

　　外头乱乱糟糟的，宫女们都忙着准备衣物、熏被用的熏香、炉里掩的安息香、夜时备的茶水、第二日漱口的浸汁……永娘把我带到房里就拉上床帘出去了，连阿渡都被直径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