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凤行13

风清云暖春酥，雨忧人凉夏茫。

叶落无恨秋爽，雪飘发髻冬藏。

看落雁修竹，观月升日暮，四季流转更替，日子清平，如若心水澄净，日日是好日，夜夜是清宵。

南婧曦本以为日子就能这样一直如水平淡的过下去，可世事却从不尽不如人意。

这一日，千机带着行止步入院子开始，那眉头就像千山曲折难平，心境不复之前淡然。

就连已经长成少年的行止也没有了往日嬉皮笑脸，像极了被烈日灼烧过的花草没了精神，焉嗒嗒的坐在廊下，低着头沉闷不语，只会在偶尔抬头看天才能看到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愤懑。

“怎么了？”南婧曦将做好的奶昔放在行止面前，本来想摸摸他的头的，抬起手又觉得有些失礼，之前他一直是变换成幼童形态和他的哥哥们争吃抢喝的，要不是看到南婧曦差点有一次想要抱他，这才被千机给戳穿。

“千机哥哥不让说！”行止脸上还有些丧气，余光轻瞥了一眼也在同样悲伤的千机，浑身更是透着难以言喻的伤心。

“是不是和清夜有关？”

“婧曦姐姐您怎么知道？”这下轮到行止惊讶了。

南婧曦勉强扯出笑意，“自然是猜出来的。”

南婧曦太清楚清夜有多久没来栖云小院了，最近的一次是清夜劳烦她做了点心来取，点心的款式和口味都是女子所喜欢的。且南婧曦当时和清夜见面时随口而出的一句有了心上人的玩笑话，清夜并没有反驳。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南婧曦就发现清夜的命理已经急转直下，神力也有了衰退之像，后来听行止说清夜喜欢上了凡间女子，整个人像是被下了降头一般不管不顾。

凡人如朝生暮死的蜉蝣，人生弹指百年便又重新轮回。清夜神明之身，沾染了情爱，就如同吸食了毒瘾深陷其中，戒不掉断不了根。

清夜主掌生死轮回，因为私情妄动神力，估计已经受到了天罚。

天外天的神明，又少了一位。

天道早就已经投下了诱惑的饵，引诱神明一点点堕落，等到神明打破了它定制的规则就毫不犹豫的挥刀收割。

南婧曦微凉的目光移向院中温润如玉的千机身上，她和千机，不正是在步清夜的后尘吗？

她甚至当初以为自己和千机才是最先被拿来开刀的那一个，只是没想到清夜会那么快被天道收割。

想来，她的死劫也快了。

或许是亲人的离开让行止性子转变很多，就连他以往最爱扒拉千机陪他玩比赛游戏都少了兴趣，整个人最多的就是待在屋子里，看着自己的手，摸着那横斜的纹路，已经具备少年感的他在一瞬间多了几分老成的忧愁。

日落西山，高悬于空中的太阳渐渐地收敛了最后一丝光芒，只留天边的火烧云被渲染出各种各样的色泽，明艳动人的，形色各异的让人望之便不免驻足。

热闹的栖云小院仿佛也只是在一瞬间有过热闹，南婧曦和千机却没有一丝闲心欣赏这瑰丽的火烧云，准确来说，从上午开始他们三个就是呆坐在这儿的，沉默不语的偶尔说上几句都是一副无力的颓废的模样。

如巨石一般压在心头的哀恸重过了皮囊的感受，就连身体也仿佛感受不到灼热气息的黏腻，只记得茫然地坐在椅子上，两两相望，却一句话都说不出。随着日落西山，仿佛更多的恶意将要从黑暗中出现汹涌的扑向他们。

在星河渐起时，如一尊精致石雕的千机终于先动，挥手间茶水置于身旁，给自己和南婧曦斟满轻呷一口后仿佛下定决心般说道，“这几天行止就先跟着你吧。”

南婧曦诧异的看向千机，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水润的眸子荡漾着不解，“以前你们做什么事我都不过问，这一次我想问你，你要做的事是不是很危险？”

“很危险！”千机目光幽然，仿佛透过眼前的人，看到了即将崩塌的未来，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就像那沉甸甸的责任，一字一句地叮嘱，“行止他很信任你，他再你这里，我很放心。”

“其实从你出现在我眼前的第一天开始，我就知道你非一般人。你们流露的气息十分压迫，强大到让人恐惧。”

南婧曦淡淡的打断了千机接下去的话，看着杯中碧绿的茶叶神色淡漠，一举一动优雅至极，却又带着漫不经心的威仪和疏离，

“虽然你们十分克制，但你们身上一种神性却根深蒂固。”

“千机，你是神明吗？”

她这般问着，安静的看着面前仙姿若玉的千机。眸光似山间晨露，清澈至极，却又带着几分清冷。

“是！”千机没有犹豫，与南婧曦四目相对时脱口而出，显然也不打算在隐瞒下去。

“你曾经是不是想过...杀了我？”

这句话一出，小院里的空气都仿佛一滞，就连颓唐的行止也惊了眼眸。

南婧曦眼底的笑影淡薄得如落在枝叶上浅浅的光影，眼睫微颤空气中有凝滞般的压抑与阴郁，就连远景山上芬芳的花香都如同捆绑般的窒息，压的千机几乎神情如珠玉崩碎。

“是！”艰难的将这个字吐出，压在心头多日的沉重好似一瞬间消失，就连眉宇间的愁丝都消散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