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痛

我原以为，活着是一种病。

从未感受过伤痛，也不曾理解疼痛是什么，我甚至没有哭泣过。五岁那年，我折断了同龄男孩的胳膊。他哇哇大哭，我只是在一旁看着，既不明白他的痛楚，也无法感同身受，更不能安慰他。

在那之后，我受到可怕的报复。他们一拥而上，想要杀死我。可是锋利的锐器折断，坚硬的石头碎裂。我依旧毫发无损。

我是什么东西？简，你是怪物吗？

经过漫长的思考，幼年的我得出似是而非的结论：也许我的出生，是为了替弱小的人承受伤害，是为了可以和强大的敌人作战。神创造我，也给我可以随意胡来的资本。那我何必要循规守矩的活着呢？

我睁开眼，房间里有些昏暗，一个矮小的男人对我说：“她醒了。”

“让她再休息一会儿。”那个红胡子的矮人走过来，说：“我看到了她的力量，的确可以作为一员强大战力，替我们战斗。”

“萨麦尔动静如何。”红胡子矮人问道。

“他说赌局依旧生效。但我们只剩下最后一天时间了。我们的医生将会给出最好的治疗方案……。”

战斗……我的身体内部传来异样的感觉，像是什么东西被撕裂开，有只凶猛的野兽在肚子里胡乱窜动。强烈的感触迫使我喊出声。我咬紧牙关，最后支持不住，呕出一滩鲜红色的液体。

这就是……我的血……

我虚弱极了，这些粘稠的液体使人恶心。虽然马上就有矮人过来换掉床单，但我还是忍不住吐了。

对，疼痛。我在感受疼痛。

“理查……”我呼唤着理查德名字，可他不在我身边。太难受了，疼痛的每次来临都让我情不自禁发出“丝丝”的声音。我真想从这无比煎熬的牢笼里逃出去。我已经不想再战斗。

矮人们相继离开，合上门以后，房间里陷入深层次的黑暗。我蜷缩起身子，用手臂抱住膝盖。恐惧和痛苦包围了我。

“好可怕……理查，救我。”

理查德此时也遇到了麻烦。他们在前往王国的途中，被一条岩浆的河流拦住了路。岩浆中更是散发出一股骇人的气息，理查德推断里面一定存在着强大的熔岩生物。

这时几人的意见出现了分歧：理查德认为这时应该以支援王国为主要任务，绕路而行最为妥当；而格雷则认为留下这只怪物以后一定横生祸端，不如先把它干掉。

阿比盖尔则没有主见。实际上阿比盖尔只是作为骑士团最高战力的招牌，团内事务基本都由格雷来决定。

最后两人相持不下，索性在原地过夜明天再说。

哈瓦坎地堡的内部也有白天黑夜，据说这是一个实力惊人的大魔法师设下结界来实现的。为了防止有人入侵哈瓦坎，结界也使得传送下来的人无法确定地点。

三人围着温暖的火堆原地休息，养精蓄锐，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战斗。夜里，理查德睁开眼，看见格雷朝他比了个手势：跟我来。

他们离开阿比盖尔，走到较远的一个土坡下。格雷亮出架势，对理查德说：“来吧，我们单挑。”

“哈？”理查德无语了：“就因为这一点意见不合，你就要跟我打架？你也太幼稚了吧？”

格雷却语出惊人：“我们的胜负决定谁可以追求阿比盖尔，输的人不许多看她一眼。”

这……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吧？

理查德捂脸，他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跟佳尼特差不多脑子的人。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别装傻！你一整天都在看她！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也难怪，毕竟我的阿比盖尔是多么可爱，你对她一见钟情也是情有可原。她迷糊，不自信，笑起来就像甜美的蛋糕……所以，出手吧！”格雷的确是认真的，他左右手分别亮出红白色魔法阵，准备和理查德大战一场。

“我的天……”理查德连忙解释：“你误会了，你真的误会了，我对她一点兴趣也没有。”

没想到格雷闻言大怒，甩手就丢了火球过去：“你是在说我的女神没有魅力吗！”

理查德不想打这种没由来的架，心想只要阿比盖尔醒来就能阻止这个白痴，于是一路躲闪朝休息的地方跑去。

“你太卑鄙了！是男人就回头来打我啊！”格雷气得哇哇大叫，火球风刃不要钱似的朝理查德丢去。

“太蠢了……为什么我总是遇上脑子不正常的人……”理查德连连叹气。等来到休息的位置，不远处的岩浆中传出一阵狂暴的嘶吼声。格雷该死的魔法波动惊醒了那个怪物。

阿比盖尔迷迷糊糊醒来，一睁眼就看到流淌着岩浆的巨大脑袋缓缓浮出火河。那是独眼的熔岩巨人，体型巨大，浑身上下包裹着剧烈燃烧的岩浆。这种生物只在传说中出现，是暴怒之王手下最忠诚也是最强大的仆人。

阿比盖尔擦擦嘴角的口水，回头叫起来：“不好啦！怪物出现啦！”

理查德忍不住对格雷破口大骂：“你个蠢货！是你把这东西吵醒的！”

“哈哈，真像是懦夫的发言啊，理查德。真正的勇士只会说正合我意！”格雷脚下踩着风属性的魔法阵，飘向半空。他双手挥动，胸前浮现一个蓝色魔法阵。两手向外一拉，魔法阵被拉伸开，扩大了好几倍。

“风暴精灵，严寒之主，听我号令：寒冰棱刺！”

魔法阵中旋起一阵风暴龙卷，数千枝蓝黑色冰棱夹杂着雪花激射而出，全部倾斜在熔岩巨人的身体上。

高温和冰冻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熔岩巨人怒吼着，胡乱挥动手臂，岩浆飞舞，将周边的树木烧成焦炭。

阿比盖尔就在它旁边，难免会受到波及。理查德看在眼里，急忙飞奔过去，喊道：“阿比盖尔！快离开那里！”

阿比盖尔回头对理查德露出微笑，说：“我可没弱到需要人担心的程度。”她将龙牙托在手心，举向高空，黑色魔法阵浮现在她脚下，四周卷起一阵一阵的圆形风浪。

阿比盖尔周身的气势瞬间改变，威严而又强大的力量从她身上爆发出来，仿佛有一头巨龙在仰天长啸！

她的手臂变为泛有金属光泽的银色，嘴里絮絮念起龙语。理查德知道巨龙在使用本体魔法时，身体的一部分会化为元素。但阿比盖尔手臂上的元素是什么？看上去倒有点像钢铁。

她是……铁龙？

“……包裹我的敌人！使它窒息吧！”随着最后的吟唱，阿比盖尔的龙语魔法终于发挥出威力。熔岩巨人身上被召唤而来的金属粒子牢牢包住，形成类似铠甲的模样。此魔法的奥义在于用坚硬无比的金属将敌人包裹起来，使其丧失行动力。无论是多么强大的武者或是法师，在被包进金属铠甲后都无法动弹。生擒或者杀敌都实用无比的魔法。

等等……铠甲？

理查德差点没气得吐血：“你这个时候用这种魔法，变成给敌人帮忙了啊！”

“啊？”阿比盖尔这才反应过来：“对哦，熔岩生物也没有窒息这么一说。”

格雷早已释放完冰风暴，他对阿比盖尔喊道：“快闪开！”

包裹上金属铠甲后，熔岩巨人威力大增。它对着阿比盖尔咆哮一声，足足有成年象那样巨大的手臂虎虎生风，像流星锤似的砸向阿比盖尔的脑袋。

“真是要命！”理查德离她最近。他三步当做一步走，迅速来到阿比盖尔身边，但是已经来不及拽走她。只好咬紧牙关，以身为盾，用后背吃下这沉重一击。

理查德感觉身体像是被轰碎了，一度失去意识。腹部的血腥味涌上鼻腔，但是他和阿比盖尔面对面。于是强忍着，把内伤的血吐在一边。

“你，你没事吧。”理查德面部剧烈颤抖，但还是笑着面对阿比盖尔。他的眼眶和鼻孔都流出血。

熔岩巨人以为自己的攻击能把这些讨厌的家伙砸成肉末，没想到一个都没死。他怒吼起来，再次挥舞手臂，准备给讨厌鬼们致命一击。

理查德扭头回望，黄金竖瞳燃烧着熊熊烈火。他像是太古君王降临，万物都将臣服于脚下。口中只吐出一个字：

“滚。”

熔岩巨人虽然智力低下，此刻也被理查德身上散发出的浓烈杀气所震撼，一动也不敢动。

胸口滚落出金色小物件，是那片夹鼻镜。阿比盖尔拿起这东西，把理查德的眼眸看了又看，流露出喜悦而又悲伤的神情，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黄金的竖瞳……金色夹鼻镜……父亲，我终于找到你了……”

“别叫我父亲。”理查德抚摸着阿比盖尔的脸，眼里是无限的柔情与慈爱：“我是个连名字也抛弃的人，根本不配当你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