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碎而死的生物

我被关了多久？

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

我只知道，世事无常态；唯有罪与恶，永恒不灭。

礼堂内，由于结界的破坏，月光井原本清澈的水源被染成黑色。黑水逐渐沸腾，无数气泡在喷涌，数十只漆黑手臂从水中飞射而出，穿透剩余的内结界，延伸到礼堂外。

围绕月光井的四位精灵长老，其中两位立马放弃压制水中的东西，冲出礼堂。唯有新晋的鹿精灵长老 莱斯拉特·萤石 还在灌输魔力。绿色的光芒不断冲入井水中，将黑水净化为清水。但是那一捧清水很快就被吞没了。

“莱斯拉特！没办法了，先离开这里！”德鲁伊长老 萨多·辉耀 不忍看莱斯拉特徒劳无功，上前去拉他的手腕。

“我们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先离开这里，向大长老汇报再说！”

“别胡说了。”莱斯拉特的脸上毫无表情，依旧不依不饶地灌输魔力。只是他那一点点的绿光，跟彻底漆黑的井水相比，实在渺小到可怜。

他用平淡的语气说：“你以为大长老来就能摆平吗？暮光森林的精灵们固步自封了太久，已经忘记自己职责的严重性。对于封印的看守也太过松懈。我本想上位之后严抓此事，没想到……”

“你还在说这些！”眼看整片井水都在沸腾，时间已经无多。萨多怒道：“那你现在又在做什么？光凭你自己就能摆平一切吗？”

“不是的，萨多。”莱斯拉特仿佛在交代遗言：“我希望你去告诉我的女儿，我同意她跟维特的婚事。虽然那个蠢蛋又暴躁又不理智……你快走吧，水中的恶魔出现之前，我会为你的逃跑争取时间。”

空灵的声音回响在在整个礼堂，“你说……争取什么？”

井水终于完全黑化，存在了数千年的月光井被彻底摧毁。黑水化作一道龙卷冲天而起。在龙卷的中央，一个赤裸的金发少年坐在由水构成的王座上。右手握拳，抵着脸颊。

无悲无喜的双眼，静静的望着两位长老。好像王在视察臣服的仆人。

“精灵们永远都学不会，量力而行。”少年这样说着。

方才伸出去的黑色手臂此时缩了回来。每只手臂上都挂着精灵的肉体。这些精灵大多尚未死透，正在徒劳挣扎。还活着的精灵被手臂按进少年的身体中，吸收并加以汲取，成为少年初醒的养分。

萨多再也难以忍受这种残忍的场景。他愤怒地大吼，身上皮肤长出浓密的毛刺，伏地变化为巨熊。张开如刀锋般尖锐的利爪，一往无前冲向水龙卷中的少年。

少年既不躲，也没有丝毫动弹的意思。任由萨多的爪子刺穿自己的胸膛。但是攻击成功后，萨多像是被石化了一样一动不动。

“萨多？你怎么了？”莱斯拉特急忙问道。

令人惊恐的事情发生了，萨多像是陷入了泥潭，缓缓融入少年的身体。先是手臂消失不见，接着是头颅，躯干，最后连一点痕迹都没剩下。完完全全被少年吸收进了体内。

“哼哼……”少年终于站起来，一步一步走下王座。每走一步，都有黑水变为阶梯自动垫上去。

少年徐***走着，直到从莱斯拉特的身边走过，都没有正眼看他一下。

莱斯拉特捂着被开了一个大洞的心口，噗通倒地，尸体被随后蔓延来的黑水淹没。

“你想拖延我的时间。只可惜，我在你身上一秒钟都没浪费。”

少年披上莱斯拉特的翠绿长袍，飞出礼堂外，来到希瓦娜和维特跟前。他特意没有拉回这个精灵，只是为了戏耍一下他们。

维特正抱着爱人悲伤痛哭。希瓦娜仅仅剩下最后一口气，颤抖的双手抚摸维特满是泪水的脸庞。

“喂，大个子。”少年问维特：“你为什么不跑，也不大喊着冲向我？”

维特原本坚毅的脸庞由于悲伤过度，拧成一团。他已经无法正常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少年。

“维特……”希瓦娜用气若游丝的声音呼喊着：“你……你快去找波达克长老……”

“波达克？那个老货还没死啊？真恶心。”少年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不……希瓦娜，我要守着你。我要一刻不离守着你。”维特小心翼翼抱住希瓦娜，像捧着一抔水。

“维特，希瓦娜说的对。”方才离开的两位长老出现在维特身后，“你去通知波达克，让他组织部队。我们拖住这个恶魔，尽量让他少伤害更多的精灵。”

“嚯。”少年一摊手：“又来两个能拖住我的。”

“可是……”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不能和爱人共处，是多么的残酷啊。

“快去吧……”希瓦娜推开维特。她倚在地上，眼角淌出两行血泪：“我不想，让你看见我死的样子……”

维特终于不再坚持，温柔地放下自己的挚爱。低吼一声后，转身离去。希瓦娜望着维特远去的身影，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你要放他走？”

少年淡淡地问答：“无所谓，就让你们抱有一丝希望。然后我会将这希望彻底碾碎。反正，你们所有精灵，都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你真是……傲慢……”希瓦娜说完这句话，缓缓合上了眼。

傲慢……少年的神经被这个字眼触怒了。他一脚踏碎了希瓦娜美丽的头颅。

“傲慢？这是你们强加给我的罪名。世间之事，只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才是真正的傲慢。无论是精灵还是人类，你们都没有资格审判我。”

此时的佳尼特等人正在屋里大快朵颐。精灵的食物也是精致有余味道不足。看着一盘盘装裱成艺术品的食物送上来，理查德和布克都有点难以下手。佳尼特可不管这些，拿起盘子就往嘴里倒。

正吃得火热，佳尼特眼角余光瞄到门口的波达克和维特。

是那个讨厌鬼人头马，佳尼特不喜欢维特。不管他，我继续吃。

维特似乎在向波达克汇报些什么，在汇报完之后，他手上浮现出两柄木矛。佳尼特还以为他要行刺波达克，正要喊。只见维特扬起双手，将木矛狠狠地扎进自己的心脏。血液喷洒，维特瘫倒在地。波达克念起咒语，脚下浮现一个传送阵，瞬间消失不见。

“咦？”佳尼特顾不上吃，急忙来到门外。维特的尸体泪容满面，双手还紧握着扎进心脏的木矛。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佳尼特一脸不敢相信，她抚摸着维特的身体，温度正在慢慢减退。

理查德和布克也来到门外。布克侧目道：“波达克长老连跟我们打招呼的时间也没有，应该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吧。”

“我没说那个！我是说！”佳尼特愤怒地指着维特的尸体，“这是怎么回事？他好好的为什么要杀死自己！”

布克沉默了一会儿，说：“精灵是会心碎而死的生物。我想是因为爱人惨死在面前，内心的痛苦无法排解，所以选择将心脏毁掉。这样才能逃离痛苦。”

“我听不懂。里查来说。”

佳尼特背对着两人，理查德看不见她的表情。是悲伤，还是愤怒呢？他叹了口气，俯下身，把手放在佳尼特的肩上：

“公主殿下，这就是您在小说里读到过的，殉情。”

“是啊，原来是这样。我以前总是为这种情节段落哭得稀里哗啦。但是真的发生在眼前，我却一点都不想哭！我很难过！你知道吗？里查！我很难受！”佳尼特的脸色阴暗下来。她不断捏响骨节。把什么都不当一回事，一直嘻嘻哈哈的第七公主，现在的表情，就像地狱来的勾魂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