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贯

巫缇笑了，丑得很。

　　诡师无一不是极懂得运用自然之气修养自己，把自己修成这个样子的，真的是连鬼都没见过……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不过呢，我这个人啊，就是讲道理，若是你的道理还过得去，也可以考虑一下。”巫缇满脸贱兮兮的笑容。

　　她撇撇嘴：“我不想入轮回，我只想叫冀侯无后。讲道理也没用！”

　　“你又是何必呢？成全他，也能成全你，更能成全我。”

　　“我同他说，便是作了鬼也必不放过他，之前我食言了，那现在我也不会放过整个冀侯府！”

　　巫缇回头看了秦氏一眼，目光一触，她立刻转看了它处。

　　“你如有冤枉，不如道来，下去阴司，一纸冥状，判的冀侯命中无子。也好过凡间苦苦挣扎。”她的声音很轻，似乎并不想冀侯听见。然堂中安静，一字一句俱为众人听见。

　　“姑娘可去的阴司吗？”

　　“你若有道理，我自当为你奔波一趟。”

　　她鼻哼一声，挣扎着站了起来。扫了一眼在座各位，老夫人，姬思，冀侯，秦氏。

　　这在座的每一个人，她都不想再见。甚至，每一个，都分外该死！

　　只这一眼，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执谚眼中从来不会出现这样近乎疯狂又近乎寂灭的眼神。

　　她跌跌撞撞地走上前，向着一个终点。耗尽全身气力，哪怕爬，那怕死，也要倒在向着终点的路上。手上是血，脸上是喜，身上也是血。溅在脸上的血，顺着眼角与鼻翼缓缓流下，宛若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娘！”

　　窝在老夫人怀里的小公子姬思从惊诧的老夫人怀中冲了出来，挡在了他母亲面前，一脸惊恐：“你这个坏人，不要伤害我娘！”

　　她顿住了，眼睛直勾勾盯着这孩子。

　　“冀侯夫人，您也是一位母亲，您如何忍心呢？你怎么忍心呢！”

　　身后，传来冀侯一声叹息，在这满是人的大厅显得格外悠长。

　　“鲍清，是我，对不住你……”

　　她缓缓转过身，眼睛微眯着，一道血迹从眼角蜿蜒至颊侧。

　　“你便是这样不管什么都义无反顾地护在她身前？！”

　　“鲍清……”

　　“你不必说些什么，你我无缘，我此来并非寻你。不过，也是，这是你的妻，你的子，你不护着他们又护着谁呢？一个死了的婢妾么？我于你，始终不过局外人，你娶妻了，我亲眼看着，我死了，你的家谱不曾有我一个字，只是这样罢了，你又何必说出什么令生者不快，死者怨怪的话来！”

　　原本缩在后头的秦氏趋前，抱住了护在她身前的儿子：“鲍清，吾闻杀人偿命，你是后厨费瘸子杀的，他如今已然暴毙，你若是着实想追究，也不过乃吾主使，寻吾即可。与吾子何事，害得你这般怨怪他，他不过六岁稚子，什么错也不曾做下。”

　　鲍清又看向秦氏，话却是向着冀侯：“我不怨你，可你的妻子却与我有些过节。”

　　看着秦氏花容失色的脸与她目光里的畏惧颤抖，汗水将面上铅粉胭脂打湿糊在一起，她想冷笑。她活着尚且人人欺压她，如何死后反倒叫人怕成这样。

　　“因为你是一个母亲啊。若你尚在人间残喘，而你的儿子便在阴间为你铺好了路，岂不快哉，你该谢我才是。”她用她带血的眼睛向秦氏抛了一个媚眼，秦氏吓得只管大叫：“姑娘，姑娘！救我一家！”

　　而鲍清似未听闻，接着自顾自说：“我的夫人呐，我不曾见过我的孩子一面，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你还能看见他六年，该有多奢侈啊，秦氏……你自生时便奢侈，奢侈到如今，三四十年，也够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