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财

经过抄手游廊，直往后庭。景观也不再像前庭那么庄重森严，赤目铜首的狻猊镇宅兽也不再是那样令人悚然。亭湖楼阁的布置同花草树木的长势也舒适许多。

　　前方内侍在一处雅居前一停，巫缇也立即端身而立。

　　“大师，得罪了。还请却帽，以此面见侯爷，只怕不敬。”

　　“哦。”

　　巫缇从善如流地摘下来，递给他，没有丝毫迟疑。心中暗赞大家风度，巫氏族人怎生半点也无？再看这内侍，一看就是个忠耿的，见着她的脸，脸上却连一丝变色都找不出来。

　　内侍级别不够，只能在外留候。走进院门，是一堵汉白玉石壁。她绕过石壁，有四五个内侍在二门前侯着。又有一长者，如今四五十的样子，穿着赭紫的锻袍，蹬着皂靴，半弓着身子迎过来。面黄早衰之像，脸上皱纹颇多，笑起来就像被压皱的干汗巾。此人，操劳有甚，德行不亏，必不长寿，或有心脑之类小毛病，在侯府中必有与他性格相衬的地位。

　　“在下王德谒，是侯府管家。您若有什么疑问，尽管说。在下必当竭力相助。”

　　王德谒一揖，巫缇还了礼。又引着前走，终于到了内堂。匾额上题“昔栖堂”。巫缇看那题匾书字苍遒有力，便随口问道：“这匾是你们侯爷题的吗？”

　　“不是，是老侯爷题的。老侯爷原配夫人曾居此处，原名奚琦堂，夫人走后，老侯爷才改的，还亲手题匾。”

　　“老侯爷也是性情中人呐！侯夫人走得想必也欣慰了。”

　　管家干笑一声：“呵呵，是啊。”

　　到了门前，王德谒上前一步给巫缇打起门帘，冲里头低呼一声:“侯爷，人到了。”之后，让巫缇进去，自己则留在门外。

　　一进门，一股凉意袭来。五月底虽比不得三伏天燥热，但早有几分暑意。大户人家多有冰窖，冬季冰块储以夏用，帝胄之家更是如此。巫缇向前走，侧有书斋，人立其间。巫缇轻步过去，拜倒：“草民巫缇，见过侯爷。”

　　那位侯爷背着手，没有转身，也没看她。倒是巫缇还能看到冀侯玄色绣了银叶的衣摆一角。

　　“执谚，你带这位姑娘。去瞧瞧思儿，若不成，也不必再来回我，直接将这位姑娘带出去吧。”

　　听他语气很疲惫，看来是想送银子送不出去愁得慌。没关系的，你巫缇大人我自然勉为其难收下，也算圆汝一桩心事。

　　不知从哪里钻出一个婢女来，个子高高的，笑笑的，看着还怪舒服的。那婢女走到巫缇面前，扶起她：“姑娘请起，还请随奴至公子处走一遭。”巫缇起身，随执谚却步而出，又向后去。走过许多有帷幔的帐子，上头绣的是喜鹊登梅的图案，玲珑细巧，极是好看，巫缇觉得似乎在哪儿见过。

　　“姑娘何方人士？时至今日犹敢上门，也必有几分本事的。起先那些人治不好小少爷，侯爷气极了，尽骂他们无用，再乱棍打出。后即无人登门，侯爷再不骂了，却未有能者前来。不得已，万贯家财的告示贴出，至未时止，也不过姑娘前来。”那婢女还是笑笑的，嘴里两颗虎牙外翻，煞是可爱。

　　巫缇一哂：“然贪财而已矣。吾孤且独，未出世，慈父见背，及五岁，母堕九泉。四方安居，不知吾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