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蜡像馆

岑年异事

“回头见,小雪!”

  寒暄了几句后我目送着她上了今晚的最后一班公交,她顾不上客气的朝我比了一个ok的手势,迈着碎步急匆匆地走上了那辆橙色公交,清澈的眼睛和细长的柔发丝让我对她有些好感,随着几番嘈杂的轰鸣声响起,她所在的那辆橙色公交车如蚂蚁一样渐渐消失在我的目光里。

  她的名字叫成雪,跟我所处的是同一所艺术班,不同于往常的是虽说是同一班,但成雪足足比我小一届,论辈分来说我称得上是她的一个学长,但每次上课她总是晚一点儿报道,由此我也总是能打着哈哈的帮着她签到。

  

  艺术班教我们上课的是一位瘦弱不堪的老头儿,戴着一副厚重深黑色的大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他大概是快退休了吧,想借这块私立的艺术培训班再多干个几年好退休养老,不过这老头儿的脾气不坏,一个知识点说不清的时候他总是嚼着舌根唾沫哇哇的耐心地讲给我们听。

  这一天天阴沉沉的,成雪如往常一样的迟来,我看着她空荡荡的木头座椅,窗子外面好像逐渐滴落一小滴一小滴的冷雨来,本来这培训班就没几个人,老头儿算上我和成雪几个,足足不过十来个,醒的醒,睡的睡,老头儿背着手拿着粉笔头卖力的敲打着死气沉沉的黑板,窗里窗外始终潜藏着一种令人感到不寻常的氛围。

  

  “轰!”的一声闷雷,我被吓的激灵的一颤,后座的几个趴着睡觉的年轻小伙子也纷纷醒了过来,这时,我偶然的看到老头儿手中的粉笔头好像断了,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在深黑色的黑板上比划着,天今天好像暗的特别早,我埋着头抽出了抽屉里的黑屏手机,用手尖拨开一看,才刚刚到六点!

  不知是哪里来的一丝丝乏意,我止不住的连续打了好几个哈欠,眼角边上的泪抹了又抹,“嘶哟”有些疼,于是我便枕着脸听课,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后背传来一个男人的呼喊声。

  “教授,教授!我流鼻血了!”陌生男人说着还用手指了指他捂住鼻子的那只手,显得十分害怕。

  

  老头儿慢慢的转过瘦削的身子,将手中的断粉笔头放在了讲台的一边上,咳嗽了一两声,开始慢慢悠悠的走向那个陌生的男人,深深的一个抬头,老头儿首上的抬头纹尽显眼前,比得上他那黑沉沉的大眼镜了。

  “唷,年轻人儿啊,你这种情况老朽怕是也没有见过呐,你这…”老头儿像是知道些什么似的,可他没有告诉我们,在好奇心的强烈促使下我也忍不住的扭过头看着那个陌生的男人。

  

  “这…他这是怎么了?”

  只瞧见那个坐我后座的陌生男人的面庞,他可不止是单单的流鼻血,他的眼窝出还有耳垂处也渐渐地开始发作,就像是小说中受了什么严重的内伤一样,蚊子般醒目辣红的液体贯彻出面部的几个关键器官。

  “轰!”又是一声闷雷,由于那个陌生男人的突发情况,我们便提前下了课,随着一个个年轻人走出了教室,我此时陷入了久久的沉思,老头儿下课前叮嘱过我一定要关好门,注意保暖问题,这天呀是今儿晴明儿阴的,要我多多注意点,还有一点就是让我有时间清理一下隔壁间的蜡像馆,搞艺术的连这些人像都打理不好,还搞什么艺术?

  我应付似的回应了他的话,等着他瘦长的身影消失过后,我才悄悄的站起身来,我仔细的检查了一下整间艺术教室,除了老头儿捏断的那支白头粉笔,也没有发现其他需要清洁的物品,悄然的合上了教室的门开始走向了隔壁间的蜡像馆。

  

  这是一个小型的蜡像馆,里面陈列的并不是某某明星的蜡像,也没有什么象征性的人物,只是一堆由学生随意打磨雕刻的一堆堆面部不完整的人形蜡像,看起来并不美观,粗糙的手法和不传神的眼睛,让整间蜡像馆显得如此的单调且没艺术感。

  

  我轻轻抚摸着我的一件得意作品,那是一个女孩,大家都说学艺术的要么都是天才,要么就是疯子,我觉得我并不是一个艺术天才,相反我恰恰自认为我像是一个痴迷艺术界的疯子,一个沉浸在自我艺术感知世界里的疯子!

  我并不觉得蜡像没有感情和生命感,成雪今天的未到让我此时的内心感到有些不适,于是我只好打发走无聊的学生和老头儿,独自一人走到这片属于我的宁静小天地,残缺的蜡像和一幅幅焦虑的面孔使得我感到一种独有的美,它们的气味儿似乎也没有那么的难闻。

  

  “学长,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我希望我过生日你可以来到场!”

  “学长,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呀,嗯?”

  “学长,你可别忘了我的生日礼物呀。”

  

  成雪的声音回荡在这间仅有的蜡像馆里面,我似懂非懂的走在那座蜡像面前,深邃的眼神让我紧盯着那座蜡像。

  “她眼睛里好像有些脏了。”我察觉到了这一点,拾起了一旁木桌上的抹布轻轻地擦拭着她的眼窝处,刚开始的一点瑕疵,经我这么一折腾好像更加显眼了,就像一个正在流泪哭泣的女孩,女孩的泪水随着我用抹布的那支手心处流淌下来,黑色的水滴很快打湿了我的白鞋,可我还是不在意的擦拭着她的眼窝,接着我好像听见了人的脚步声!

  “咚咯,咚咯”沉重的厚实脚步声离我很近了,我停止住手肘上的抹布,捂着嘴蹲在黑暗的蜡像馆里,屋外的光根本就照不到我这边,我就像一个偷了香油的老鼠一样窝躲在角落里。

  

  “谁在屋子里吗?屋子里有人在吗!”一个嘶哑的声音传来,我还是不做声的蹲在角落里,那声音来来回回了几道,终于随着沉重脚步声的离去,我才慢慢松了口气。

  回想起明天是成雪最重要的生日,内心里喜欢的情绪也迸发出来,其实我一直都对成雪有好感的,只是想挑一个合适的日子再告诉她,想给她一个惊喜,或许明天就可以大胆的告诉她了。

  

  蹲在角落里的我站起了身子,扭了扭抹布上的黑水,又用手轻轻抚摸着蜡像的眼睛和鼻子,生硬的面部护理让我觉得她就是成雪,简直一模一样,细长的柔发和清澈见底的眸子,即使是成雪来了,她也一定会惊吓的说不出话来吧,我把她刻活了。

  

  “老板娘,这个蝴蝶发卡多少钱,我就要它了!”我指着柜台上的粉红蝴蝶发卡说道。

  “小哥哥,看你挺帅的,姐儿给你打个折,二十!”前台接待的老板娘客气的笑着对我说。

  我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下决心买下了它,我上课的时候偷偷将发卡塞进了成雪的木头课桌抽屉里,想给她一个生日惊喜。

  可这一天她依旧没有来上课,会不会搬家了呀?我焦急的等待着成雪的到来,想象之中的成雪别着我买的粉红蝴蝶发卡的模样,可爱极了。

  “咳咳咳,好了同学们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下…课!”老头儿吞吞吐吐的念叨。

  

  只留下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我不甘心又气愤的一个步子走向隔壁那间蜡像馆,我推搡着成雪的那座蜡像。

  

  “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你要来骗我!”我有些不甘心。

  我的内心一下子就冷落了下来,想着成雪开心的样子我就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的心情,气愤过后,我还是悄悄地清理着成雪的那座蜡像,我知道我到底还是喜欢她的,只是没有找时间告诉她罢了,我偶然间发现成雪的那座蜡像的头发丝上好像有什么扎眼的物品,我仔细凑近一看,这…这不可能!

  成雪的那座蜡像上正别着我准备送她那件粉红蝴蝶发卡!

  我瘫倒在蜡像的面前,不知该说什么,也没敢多想,急匆匆的离开了蜡像馆。

  

  直到几天过后我才知道,成雪所坐的那班末班车中途因天气原因,司机看不清道路撞到了桥栏杆,导致了一车的乘客包括司机都跌落在深深的湖底,无一生还,隔一天夜里我就梦见了成雪笑着告诉我她喜欢我,让我挑一件中意的礼物送给她当生日礼物,而今天正是成雪的头七,看的出来,她还是放心不下我。

  才故意气我,让我好好生活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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