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莱楼。
温和望着满满当当的山珍海味,又摸摸自己干瘪的钱袋,有些后悔自己打肿脸充胖子的行为。不过钱既然花了,海口也夸下了,只能强装笑脸地问:“好吃吗?”。
对座的中年男子正毫不客气对着满桌子的菜大快朵颐,见温和开口,他咽下嘴里的肉,咂咂嘴:“好吃,也不好吃。”
“此话怎说?”
“嘴里觉得香,心里觉得苦!”
“哈哈哈哈……”温和嘴上嘻嘻,心里恨不得立刻给这男子两耳光,真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先生不必多心,我并无为难先生的意思。”
中年男子捞了块鱼,边吃边问:“你说,你已知晓我的身份,那觉得,我会是谁呢?”
“这个不难,稍作思索就能得出结论。”温和解释道:“先说明显的,您刚才那曲技惊四座,我虽对音律不是很懂,但放眼天下,琴技臻于如此完美的,绝对不出二十人。”
“其二,我虽坐的很远,但勉强能看出,你的脸上表情僵硬,死气沉沉,不像活人;但是身体四肢又灵转自如。我猜,你必定是带了人皮面具之类的东西遮掩自己的面庞。”
“精通音律,又隐藏自己真面目。这范围便缩小不少,我脑中只想到三人。”
中年男子顺着温和的话接下去:“而我又是个中年人,所以你认为,我是鬼面琴魔叶林?”
“刚开始我是这么想的,不过”温和喝了口酒润润喉咙,继续说道:“叶林此人我略有耳闻,他虽弹的一手好琴,但相貌极其丑陋,这也是鬼面琴魔的由来。他带面具,很大程度是出自于对相貌的不自信,遮短。因此,他向来极为低调,大庭广众下指摘别人错误并示范献曲,这事儿做不来。反过来推,一个想要隐藏自己身份的人,却做出如此高调的事,那必是出于某些原因或者性格,这么想,你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中年男子夹着肉的筷子很隐蔽地地抖了抖,细微的动作没逃过温和的眼睛。他知道自己猜对了,信心百倍地一口气接下去:
“江东有奇门世家周家,以修音道著名,据说他们乐律能通鬼灵,与神交。其先祖便是三国时吴地赫赫有名的大都督周瑜,周瑜曾音动天地,借一夜东风逆转赤壁战局。当今,周家三公子,江湖传言颇有先祖遗风,容貌壮丽,出门常有少女结伴相随。无奈只得以假面行世。但这位周公子又继承了先祖“曲有误,周郎顾”吹毛求疵的毛病,容不得别人丁点错误。想必,就是我面前这位吧。”
中年男子这时反倒平静下来,喝酒吃菜。温和也不追问,微笑着看他狼吞虎咽。待到中年男子吃干净碗里最后一块肉,饮尽杯中最后一口酒,往后一摊。
“你我素不相识,这又请吃又请喝的,打的什么算盘?该不会就是为了炫耀你的聪明吧?”中年男子把桌上的酒具摆成一排,拿着筷子叮叮当当地敲着,边敲边大大咧咧地问。
“想见见周公子的倾世容颜,当然了,如果周公子并没有坊间传言的那般盛世美颜,也就罢了。”这周公子如此恬不知耻,温和决心狠狠下他威风,便打趣道。
中年男子不屑:“你若是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我倒可是考虑。一大男人提出这要求,我就不能理解了。莫非阁下有龙阳之好?”
“周公子真会说笑。”没想到被周公子反将一军,逞口舌之辩自己还是太嫩了。温和只得回归主题,正色道:“实不相瞒,在下确实是有事求公子伸出援手。”
“停。”默认自己是周公子的中年男人打断温和:“阁下知不知道,周公子除了会琴,还会什么?”
温和莫名其妙:“不知。”
“赌!”
“赌?”
“没错,”周公子说:“赌,阁下可敢与我赌一把?”
温和摇摇手:“别了吧,我可是一次都没赌过啊。”
“没事,我让你。”周公子伸手指向温和的背囊:“我赌你这包里,藏着一根发钗。”
“啊?”温和:“发钗可是女子饰物,我这一没和女子交流,二无着女衣的癖好,怎会藏有发钗?”
“这你不用不管,只消告诉我,你赌。还是不赌。”中年男子急嗖嗖地说:“若是你赌赢了,我便答应帮你,若是输了,我也会帮你,但是,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礼尚往来,就算不赌,我也会竭尽所能。但既然你都这么问了……我赌,没有。”这周公子虽然看上去厚颜无耻,其实也是个知恩图报之人,对坑温和一餐心里过意不去,不好意思再开口求人,只能通过赌来挽回人情。看通这层,温和对周公子顿时接受了不少,配合他赌一场。
“打开包吧。”
温和拉开背囊,一支精致的发钗静静地躺在包中。
“这……”虽然温和猜到周公子敢这么堵,十有八九是稳操胜券,但还是略有惊讶:“你是什么时候……”
“听过余音绕梁的故事吗?”周公子要回发钗问。
“听说过,好像记载于列子汤问篇,”温和回想起自己曾经在山上跟着师父学习的日子,心头披了层淡淡的思愁:“昔,韩娥东之齐,匮粮,过雍门,鬻歌假食,既去而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左右以其人弗去。”
“其实,这是一种术法,”周公子把面前的酒杯一推:“通过节奏弱化感官,使人产生光阴的停滞感。”
温和不笨,很快就醒悟过来:“你刚刚敲酒杯,并不是只是随意敲打,其中暗藏节奏,让我失神了小会,而你趁着那个空挡,把发钗藏在了我的包里。”
周公子微微点头。
温和心悦诚服:“好,愿赌服输。什么忙,只要别太强人所难,我定全力以赴。”
得到温和答应,周公子如释重负:“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