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难来临前的广州城一片安详美好下深藏暗涌,陈岭找了一个与他年龄模样都相仿的男子每天进出家与别处,都是些名流的地方,表面上是为舞厅经费不足走动,瞒得过那些派来的跟踪。
陈岭一直借住在图南租的屋子里,被忆君成功打扮成图南父亲的样子。不长不短的胡须,特意画出来的鱼尾纹和法令纹抬头纹,约有四十来岁。忆君近日也打扮得很不起眼,那些颜色鲜艳些的旗袍被她藏了起来,换成和普通女子一样的粗麻布长裙。
每日,忆君早晨上市买菜,图南和陈岭在家中商讨,三餐通常是三人一起用的,下午午睡过后图南便研究药籍,陈岭稍微睡得久些,忆君就在隔壁裁补衣服,有些是为别人缝补的赚点小钱,有些是自己的。到了傍晚,三人用过晚饭后会一起聊聊天,喝喝茶,一天就数这个时候最写意。
“不知道爹娘过得怎么样了。”
“不知道娘和弟弟过得怎么样了。”
“我便不一样,我倒是没什么好挂念的。”
陈岭熄灭了烟笑道。
就这么过了几日,约摸是四月中上旬,一场反革命大屠杀就此展开……
据记载,1927年4月12日,国民党右派在上海捕杀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随后,广东、江苏和浙江等省相继发生了反革命大屠杀。
发生政变那天,图南正和陈岭在家中商讨。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声被打响,随后传来群众慌张的叫声。
图南忙起身想拉上窗帘,陈岭拖住他。
“怎么?”
“不要掩盖自己,反倒引起注意。”
“可……”
这时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啊?”图南对门外大声喊道。
“查底细!开门!”
图南和陈岭一个对视,陈岭悄悄把手枪藏在大褂外的外套里。
图南边走边怀疑地问道:“查什么底细?你说清楚我可不敢给你开门!”
“别废话!赶紧开门!不然直接一枪毙了!”
门外的人显得越来越没耐心,图南一步一步走着,眼神不敢离开门把手。他把手放在上面,慢慢旋开了。
门外立即推门而入,把图南作力摔到地上,图南装模作样摸着屁股叫疼,来者把他踢到一边,端着手枪进来查。
陈岭起身问道:“我们这没什么好查的,若您怀疑,随意搜查便是。”
陈岭正不慌不忙地泡着茶,端起杯子对着杯口吹吹气,淡淡道:“自己不知道起来吗?”而后饮了口,看着仍在地上的图南。
图南这才狼狈地爬了起来,笑道:“是,爹。”
来者盯着陈岭,问道:“这是你儿子?”
“犬子失礼,请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你们是做什么的?”
“我儿子在医馆打下手,我没有工作。”
“你没有工作?”
“是,我有病在身,就没有工作。”
来者轻笑了声,环视四下,才安心把手枪放下出门了。
图南的心一下子轻了不少,陈岭笑着看着他,缓缓说:“接下来是忆君了。”
图南的心又被提起来,看着出去的身影,正敲着忆君的门。
“开门!”
忆君开了门,眼神与来者对上,有些慌张地躲开了。
“你在怕什么?”
“我……我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找上门来。”
“你刚刚没有听到吗,我在查底细!给爷滚!”
“是……是。”忆君低着头退到了一遍。
“你是做什么的?”
“您也看见了,这儿有台缝纫机,我是给人裁补衣服的。
”忆君有些心虚地说道。
“给人裁补衣服,那你屋里怎么才这几件?”
“只是接点小生意补贴家用……”
那人犀利的眼神扫过房间每一个角落,闭眼抬眼间迅速而凛冽,将忆君的窘迫尽收眼底。
“小姐,你很可疑……”那人边走向衣柜,边缓缓说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有什么好可疑的?”忆君怕引起怀疑,坐下倒了杯水喝。
那人打开衣柜。
“看来真是个做裁补的,不过这衣柜里的衣服怎么都是一个身形,看起来还很贴你。”
忆君没有开口。
“你爱信不信,我没什么好查的。”
“这么好看的歌姬旗袍,只有北冰洋舞厅才会有吧。”
那人突然狡猾地看了忆君,忆君被识破后窘迫得不敢抬眼看。
“你是北冰洋舞厅的歌姬?”
“……”
“说啊!”那人暴怒,立刻把手里的手枪举了起来,正对着忆君的脑门,吼道。
图南在隔壁听到怒吼,被吓得说不出话,陈岭也有些慌忙,手搭在膝盖上,却一直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