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贺文——回家

新年贺文——回家

辰时，云梦。

集市散得很早也很快，小贩们急着回家。提着礼品的游子面带笑容，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赶回位于云梦的家。家家户户门口都挂上了红红的灯笼，到了夜里便会亮起。每座院子扫得干干净净，厨房里做饭的声音连成一片飘出老远，不论城中城外皆是喜气洋洋。

我们的小院远离喧嚣，没有出城但是足够清静。当初魏无羡想好出来过平平淡淡的小日子时就选定了这块地方，距莲花坞不算远，水路或者御剑很快就能到。重要的是不会有外人打扰。

我推开窗，天光大亮。窗棂上停着一只传讯蝶，我伸手轻触，灵蝶在指尖消散，化作一行字：今年回莲花坞过年。落款是江澄。

不过两年没回去守岁罢了，更何况他不是孤家寡人，有妻有子。我想着。转身进了里屋，某人还在会周公，不到巳时末不会起来。若是往日我由他，但今日不行。

我敲他，道：“师兄。”

魏无羡毫无反应。

我推他，又道：“阿婴。”

仍然无果。

门口窸窸窣窣一阵响，我面无表情道：“进来。谁要是能叫醒你们阿爹，我待会多给谁买一包糖。”话音未落两个小姑娘齐齐入门，看到魏无羡此等睡相目瞪口呆。看样子她们很想去厨房找个朝天椒塞自己阿爹嘴里，但是有可能塞了也没用。

我注意到少了一个，问魏清芷：“你弟弟呢？”清芷猛地抬头，一双桃花眼眨巴眨巴，藏在袖子里的手指绞了绞，道：“不知道呀。”

这就奇了。在我们的三个孩子中，魏清芷容貌最好天资最高；魏慎行如同缩小版魏无羡，性子相貌都随他；魏暄妍长相随我，对鬼道有天赋。按理说这个点慎行早活跃了，怎么这时候不见他？

蓦地，一个声音响起：“阿娘，我来了！”只见一十二三岁少年几步跳上床，扳开他爹的口塞手中朝天椒，动作一气呵成。然后跳下床，冲自己的姐妹得意地笑。在他身后，魏无羡猛地坐起，捂着嘴将那朝天椒嚼两口呸一声吐了。

我笑道：“可算醒了。哥哥方才传信，要我们回莲花坞过年。我做了点吃的，吃完我们就走。”

魏无羡揉揉眼睛，快速穿戴好。我出去摆了几盘点心，盛了莲子粥放桌上等着，魏清芷抱着剑，道：“阿娘，我们怎么回去？” “阿漪别急，”我笑着给她碗里舀了勺莲子，“先把剑放下，吃饭，吃完了我告诉你。”魏清芷刚把剑靠在桌旁，就听魏无羡边走边道：“御剑去。我和阿初带阿谨和阿宛，阿漪你自己飞。” “为什么，阿爹我能自己御剑！”魏慎行不乐意了，道，“因为你金丹未稳，还是带你更妥当。”

莲花坞。

“他俩怎么还不来？真是急死了。”江澄不断眺望着校场的入口，道。宁轻裳安抚地拍拍丈夫的手，温声道：“行了江宗主，二小姐和魏公子会来的，父亲和母亲不也没回来吗？” “可是他们说好要回来的。” “那就等着。”宁轻裳把另一只放在短剑上的手也搭在江澄手背上，轻声道：“会回来的。”

两柄长剑从空中掠过，剑上二人同时扣诀，速度快上几分。远远地只见莲花坞轮廓，江枫眠二人正要下落，便听后面传来一声呼喊：“阿爹，阿娘——”紧接着又一个声音：“我们回来了——”江氏夫妇回头，两道身影轻快地自剑上跃下，我们对着爹娘稳稳一礼，魏无羡身后探出个脑袋，笑嘻嘻地随着父亲施礼：“外公，外婆。”那笑容与少时的魏无羡如出一辙。

虞紫鸢微一点头，“怎么不见阿漪和阿宛？”

“阿漪还在后面，阿宛......”我低头看着魏宛一双抱在我腰上的小手，道：“没事了阿宛，不用紧张，你已经在地上了。”魏暄妍这才松手，揉着鼻子嘟囔道：“阿娘御剑太高了，我怕高。”

江枫眠笑笑，“阿宛还小，等再大点就不怕高了。”

这时，又一人从剑上跃下，她收剑在手，挽个漂亮的剑花道：“阿漪见过外公，外婆。”少女明眸皓齿，清丽动人，不是魏清芷又是谁？清芷的容貌依稀能看出藏色散人的影子，透过她江枫眠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个古灵精怪的姑娘，只故人已去，藏色是藏色，魏清芷是魏清芷。

几人又随意说了几句，便进了莲花坞。江澄携宁轻裳及少宗主江简出迎，轩离夫妇紧随其后。魏无羡注意到他们，奇道：“师姐，你们怎么也回来啦？” “金鳞台出了些变故，”金子轩道，“在那边查太明显，正巧阿悦想她表弟表妹，就回来了。” “那就让厨房准备吧，都回来了。”江澄道，上一次这样的大团圆是三年前，家人都在身边的感觉真的很好，而不是前世那个冷清的莲花坞。

——

校场。

十几张大圆桌早已支好，厨房也都搬出来了。魏无羡抓起儿子说是去打山鸡早跑没了影；金悦一手一个扯走了魏清芷和江简，非要寻块地方比比是金氏剑法好看还是江氏剑法好看；金子轩带着金凌，金凌牵着仙子到处转悠，魏暄妍尾随在后；江枫眠、虞紫鸢抽查弟子和门生的修为，各人都有各人的活要干，江厌离索性带我一头钻进了厨房，帮厨娘减轻负担。

正热火朝天时，魏无羡头探进来：“师姐，阿初，厨房还有空灶台吗？” “怎么了？”我正拌饺子馅，闻言问，“我打了两只山鸡，给我的小娘子炖汤。”他手中提着两只处理过的山鸡，挥挥手破了露天厨房的结界，开始四处寻找空的锅灶，四师弟见状道：“我说大师兄，这山鸡居然能被你带回来而不是在外面就烤了吃，可真是难得一见。算了，我这个给你用，正好我累了。”说完他便离开灶台，去别的地方看能不能帮忙了。

魏无羡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江厌离含笑问道：“我还没问阿羡，为何突然要给阿初炖汤？”

魏无羡挠挠头，不知该如何作答。

我欲言又止地瞟了阿姐一眼，小声回道：“那个，嗯，就是，阿姐你别问了。啊，就是，呃，那个嘛。”

江厌离初时不懂，听到后来神色了然，她目光在我二人之间来回流转，终于说出一句：“啊，那就去做吧。”魏无羡吐舌，带着鸡去炖汤了。

书房。

江澄最后总结一遍弟子们夜猎成果，单拎出几个来往案上一拍：“一天天的都只知道玩，自己修为什么样子没点数？吊起来用紫电抽一回才听话。魏无羡也是，光顾着和妹妹出去逍遥了，也不知道来助我。” “别抱怨了，”宁轻裳灌下一杯茶，颇为豪气地撑着窗棂，是个准备跳窗的姿势，“没用。以后别让我扮小女人了，姐姐是云游四方的女剑客！”话音未落，人已轻飘飘翻窗而出。江澄几步上前，推窗怒吼：“告你别翻窗就是不听，好好走门不行吗？”宁轻裳大笑出声，“知道了，我去透气。还有，我就喜欢翻窗户！待会见啦江宗主！”这肆意的笑声越来越远，江澄在窗边直到看不见那抹背影才关窗，回身，他轻吐一口气。自己找回家的夫人还能怎么办？顺着呗。

午时准点开宴。我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同一张桌的都是师姐妹，从衣料首饰谈到世家公子，从夜猎场合谈到不快掐架，杂七杂八什么都聊。我捧着一坛鸡汤慢慢抿，汤里泡着几块肉，这次魏无羡居然没把辣椒放满整坛汤，真是实属不易啊。三师妹凑过来，一脸好奇，“二师姐，听说你和大师兄生了三个小娃娃，怎么不见和你待在一起？”我放下毯子，站起来四处望了一圈，没有找着人影，复又坐下道：“没事，他们大概是和兄弟姐妹在一起。”

另一边......

没猜错，他们几个确实待在一起。

只是这场面嘛，有点不和谐......

“魏慎行！谁让你抢我排骨！”一声怒吼响彻云霄，江简拍桌而起，桌上筷子被震得一跳，“你自己不能去锅里拿吗？” “我说江简，你碗里不是那么多肉吗？我记得舅舅说吃多了肉会胖的，所以还是少吃点吧。” “不行！”江简跳脚，“漪姐姐和宛妹妹碗里肉更多，悦姐姐也是，为什么你不去抢她们的？” “嗨，这你就错了，”魏慎行咬着莲藕，“怎么能跟姑娘抢呢？这样将来找不到媳妇。” “那，那，那凌哥哥呢？”金凌蓦地被点名，手一翻，将一碗莲藕排骨汤尽数倒在地上，仙子立刻迫不及待跑过来咬地上的排骨。江简瞠目结舌，金凌毫不掩饰地白他一眼。

金悦吃饱了，拉魏暄妍：“走吧暄妍，让我看看你到底是剑修还是鬼修？”魏暄妍抱着一盘肘子狼吞虎咽，口齿不清道：“我爹不让我碰鬼道，他只教我画符，我娘教我剑法。” “可是你说过你对鬼道有天赋。” “那又如何？”魏暄妍啃完最后一口肘子，“他不让我学，那就不学，我学学别的。”魏清芷自始至终没有参与这场掐架加聊天，吃完了就安静地坐在一旁抚摸仙子，顺便把自己从锅里捞的各种肉全喂给了仙子。

于是，他们几个中，吃的最香的是灵犬。

家宴散去，众人各自玩了会儿便各回各屋了。我们还是歇在以前的院子。正向回屋的路走着，魏无羡一双手从后面抱住我，轻轻在我挽好的发髻上蹭了蹭，低声道：“怎么办小娘子，我没吃饱。”我四下望了一圈，魏无羡笑道：“放心吧，没人。”说完他继续蹭，“我真的没吃饱。”

“那你想吃什么，我去做。”我道。

“我别的都不吃。”魏无羡道。

我心中暗道不妙，果不其然，只见他握着我的手，把我的手拢进他掌心里，缓缓道出下一句：“我想吃你。”

“......”

蓁院。

再睁眼已经到了晚上，入目便是魏无羡含笑望着我。我一个白眼翻过去，翻个身背对着他。魏无羡做西子捧心状：“哎呦喂我的天，我心痛啊，怎么办？”见我不为所动，他换了一副表情，凑上来道：“好啦，我下次不会了，嗯？我们不生气了好不好？”

这都哪儿跟哪儿？我根本就没有生气好吗？

魏无羡还在继续：“阿初，你给我讲讲你另一半魂魄原先待的那个世界呗，什么电视啊飞机啊之类的，那里真的没有人有灵力吗？”

“没有。而且我也没生气，就是如果，嗯，你想的话，我们可以等到晚上的，不用下午就，嗯。”我支支吾吾说了一串，感觉越说越脸红，干脆闭嘴，魏无羡笑得更欢：“原来是这样啊，那需要我给你找俩大红枣吗？” “不用，谢谢，出去待着！”

魏无羡轻手轻脚地关门离开，江澄端着两桶烟花站在廊下，嘴唇颤动几下，吐出一句话：“......你们两个是倒腾了一下午吗？” “怎么可能，”魏无羡望着莲花坞上的夜空，明月高高地挂在天幕上，再过一个时辰就该放烟花了，“她下午肯定还要去厨房帮忙，太累了，不这样怎么推掉那些活？” “那个......不是更累？！”江澄咬牙切齿，“放心吧江澄，我给她揉过了，不会有事的。”

一时间云梦双杰默默无言，二人都各自成家，诺言也已兑现，可越是这样越怀念当初无忧无虑的少年，没有烦恼没有纷争，没有在世家间的百般斡旋，也没有如今圆滑的随机应变。当初的少年长大了，成为了能够独当一面的家主，可以笑谈人世万千态，却再也不能醉饮千觞不知愁。

“时辰快到了，我回去陪阿裳，你也进屋去吧。阿凌带着他几个弟弟妹妹跑码头上放烟花去了，你们要是想去找，就看看吧。”言毕，江澄转身离去，踏出蓁院的一瞬间，他淡然一笑，扬声道：“我们都会一直在。”

魏无羡也笑笑，推门进屋。他看到他的小娘子又睡着了。

我是被外面一阵脚步惊醒的，掀被子下床，正见魏无羡回来。我问：“怎么回事？” “没事，阿谨回来要红包，我告他明日才能给。”我松了口气，又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子时了，我们出去看烟花吧，我来放。” “嗯。”

魏无羡稳稳一抄把我抱在怀里，裹了条锦被就抱了出来放在廊下的椅子上，想了想又去费劲地把榻拖了出来把我又抱了上去，他则捏了个火折子去点烟花。我看着他将火折子在两桶烟花上一按便熄了扔掉跑回来，坐在我身畔，搂着我。

“阿婴。”我唤他。

“嗯？”魏无羡低头，烟花破碎在满含柔情的桃花眼里，他比这五彩缤纷的烟花更好看。

“没事，就是想叫叫你。”

“好啊，那师兄给我的小师妹，我的小娘子叫一辈子可好？”

“好。”

——

啊啊啊不好意思各位小可爱！阿箫这几天一直在老家，没有电脑。今天才回来，实在抱歉，说好的新年贺文拖了这么久才放出来，真的抱歉！

新增人物：金悦、魏漪字清芷、魏谨字慎行、魏宛字暄妍、江简字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