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莫澜说的那位极厉害的箫师?”薄姝轻声问,仿佛声音大了点就会吓跑了这位仙子,当然,从他刚刚戏耍王侯的表现来看,被吓走还是不可能的,“你叫什么名字?”
“慕容离,离人的离。”
“这字很让人难过啊……”薄姝看着慕容离,名字是离愁,人更是疏离。
“等等……慕容离……你是瑶光皇室?”薄姝微微蹙了眉。
“在下虽跟那殉国的瑶光王子同名,却不同字,更不是瑶光旧民。”
薄姝看着他坦然的样子,心想也是,现在的瑶光皇室哪儿敢再用这个姓,如今西凉境内姓慕容的几乎被抓了个干净。
薄姝冲他和善地笑了笑,转头看向雨化田,给了他个眼神,“老王爷御前失仪,想必是年事已高忘了规矩,赶紧地送老王爷去南边养老吧。”
“至于余下的几个……罚半年俸禄吧,都给朕长点记性。”薄姝挥挥手,“酒鬼扫兴,摆驾回宫。”
当晚,还醉得晕晕乎乎的老王爷就被塞到马车里,贬到了南边,至于家产什么的,自然是充公了。
薄姝看不惯这个倚老卖老的匹夫很久了,如今正好借此机会先斩后奏,谁也来不及求情。
慕容离出现得正正好。
慕容离五感灵敏,自然也听到了薄姝走的时候那一句嘟囔。
“当真是个妙人。”
第二日,慕容离毫无意外地被召进宫了。
正赶上薄姝在处理嘉成郡水患的事,颇有些焦头烂额,虽然盛世之下,钱财充裕,但难保有人贪污克扣,薄姝挑来挑去,只觉得看谁都不放心,放心的年纪又大又不敢折腾老臣。
慕容离施施然地过来,给她吹了一曲《离人调》。
“陛下在忧心赈灾的事?”
若是太傅在,定会吹鼻子瞪眼说僭越了,但是这是薄姝。
“是啊,头疼。”
慕容离扫了一眼奏折,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哪里不妥,雨化田还没有出口的斥责也被薄姝一个眼神制止了。
“陛下何不派两个人一同前往赈灾?最好是不太对付的两位,人选倒不用急着挑,赈灾的旨意要尽快下下去,安抚灾民的情绪。”
薄姝略一思忖就明白了慕容离的意思。
不仅容貌出尘,人也聪明。
薄姝勾了勾嘴角,有些没来由地开心,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反正怎么看怎么喜欢。
“传朕旨意,莫澜县侯举贤有功,晋郡侯,封地就选在嘉成郡吧。”
“箫师慕容离,深得朕心,赐居兰台,册封为……淑妃吧。”
“陛下!”就连一向老成持重的雨化田都忍不住出声试图制止一下薄姝,“慕容乐师毕竟是伶人身份,那些酸腐……”
“朕心意已决。”薄姝拍拍雨化田的肩,心里给自己找了个合适的理由,这个底线不错,朝堂之上也该整顿整顿了,那两个若是敢反对,就疯一把给他们看看。
雨化田紧锁眉头,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转而对上慕容离,“慕容淑妃还不谢恩?”
“又不是我求来的,谢什么恩?”慕容离语气冷淡地仿佛说的这个人不是自己,这件事儿也与自己无关。
好冷傲的性子。
雨化田看着薄姝丝毫不介意的脸色,心里暗叹一句,完了,自家陛下怕是就吃这一套。
只见薄姝笑吟吟地问慕容离道,“朕唤你阿离可好呀?”
——
慕容离一开始是一点儿也不喜欢薄姝的,一个帝王,这般喜欢儿女情长,这个帝位如何守得住?
可是……那色令智昏的模样,倒是傻得可爱。
慕容离本以为自己顶多做个卑贱的内侍,靠着容貌媚主骗得薄姝信任,掌握实权,但是薄姝就像是舍不得他受一点儿委屈一般,为他改了祖制,把他直接送到了四妃之首。
他说要建高台,薄姝便去建了,好像不知道高台就是祸国的标志,谁敢骂他妖妃薄姝便把人直接贬回了老家;知道他喜欢塞北的羽琼花,便是一骑红尘羽琼花,跑死了不知多少匹马,硬生生养活在了温房里,供他日日观赏:他插手朝政,薄姝便直接讲书房搬到了他那里,与他同批奏折,对他毫不怀疑。
在薄姝眼里,阿离就是世上最好看还是最聪明的人。
慕容离有时候只觉得无名火起,不知道是在为谁憋屈,明明他过得宛若不是一个卧胆尝薪的落魄王子。无名火起时慕容离有时甚至当众撂薄姝面子,薄姝也一点不恼,认真地找自己的错。
慕容离从自己犹豫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彻底完了,那是他的瑶光,他的复国大计,他却犹豫了,差点错过时机,只是怕宁家害了薄姝。
他甚至冒着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风险把证据放到了宁弈宫中,只要引得陛下去查宁弈,宁家的阴谋总能被发现。
谁知道被不知道是谁转移到了敛芳宫,庚辰为此跟他大吵一架,指责他临到关头居然傻了。
是啊,他傻了。他听闻薄姝被软禁的事,第一次这般心慌,他智多近妖,从来没有哪一次像这般惊慌失措,把庚辰都派了过去,把瑶光辛苦培育的底牌白送了出去。
只是……为了两清,没有别的。
清河一见,此生不复相见。
动了情的人多敏锐啊,慕容黎看见面若冠玉的容齐,什么都明白了。
这样也好,薄姝比他想的放下得要快。
一曲《离人调》赠卿,愿你我下辈子谁也不是帝王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