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韩继思坐在椅子上,神态略微有些变化。
“祖大寿背信弃义,陷害袁总督,这种小人,我赵文召不屑于与其为伍。”赵文召义愤填膺,显然还介意于祖大寿出庭做证,陷害袁崇焕的事情。
其实,赵文召此刻心中也清楚,祖大寿不过也是奉命行事而已。多年来,他与袁总督的关系可是非同一般。就算撇开关系不谈,他一个地方总兵,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去坑杀一个手握雄兵,有先斩后奏、生杀大权的边疆大吏,这是何其的可笑。这背后要袁总督性命之人,除了那朝堂之上的东林党人,就是那高居庙堂的帝王了。
曹化纯的眉毛皱的死死的,还没等曹化纯继续说话,韩继思就张了口:“既然如此,那你就去辅助洪承畴吧,他也与你父赵率教相识。你去往陕北,也好有个帮衬。”
“大人,如善还有一事。”赵文召拱了拱手,看着韩继思:“袁总督如今身在何处,为何我没在五军刑狱见到他?”
“袁督师不在五军刑狱。”曹化纯脸色突然改变,看着赵文召轻笑了一下:“他被不详军军主给带走了,具体关在何处,这无人知晓。”
“曹总监也不知?”赵文召皱了下眉毛,这个不详军自己到是知道一些,但他没想到居然有如此大的权利,可以将袁总督私自关押起来。
“不知!”曹化纯皱了下眉毛,显然对这件事并不高兴。
“袁崇焕的事情你不必忧虑,圣上自有公断。你此行前往陕北,绝对不可耽搁。你且回去准备准备,择日启程吧!”韩继思口苦婆心的劝阻起来,赵文召眼睛转了转,随即拱手:
“遵命!”
赵文召言必就转身离去,韩继思也起身对曹化纯施礼随后离去。两人离去之后,曹化纯的脸色直接就阴沉了下来,转头看向了薛涟。
“薛都督,您和韩大人,在咱家眼前可唱了一出好戏啊!”
“曹总监所言,小人听不明白。”薛涟装起了糊涂,曹化纯轻笑了一下,看向了薛涟。
“既然都不明白,那就没必要说明白了。来呀,送客!”曹化纯直接下了逐客令,薛涟拱了拱手,转身准备要走。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再次向前:“曹总监,那劫狱的女子,该如何处置?”
“你且去牢狱中看看,可有那女娃的身影。”曹化纯轻轻笑了起来,坐在了椅子上:“那女娃可非看起来那般简单,估计今日牢营之中又入黄泉一人。你速去下海捕通文,捕捉那女娃和随行之人。”
薛涟一愣,面容略带不解:“可是乐……”
“谁都如此!”薛涟还未曾说完,曹化纯就直接打断了他:“那个杀伐果断的梁太公已经回来了,你想在这个时候落下口实么?”
“他们不详军,可没有道理同你去讲!”
“遵命,小人这就去办!”薛涟神色认真,快步的离开殿内。曹化纯面带笑容,慢慢坐回了椅子上。身后,一道身影浮现了出来。
“这韩继思和薛涟一定是受了陛下的旨意,才让赵文召前往陕北。”
“西北流寇成势了?”曹化纯皱起了眉毛,神色担忧。
“何止!”身影在屏风之后,并不向前:“陕北暗桩传来消息,王嘉胤几日前攻破了府谷县,米脂的张献忠也反了,迅速占了十八寨,被人称为黄虎。”
“黄虎,呵呵。”曹化纯轻笑了一下,捏了捏手指:“这个人境界处于何处?”
“化境!”
“呵呵呵呵,流寇就是流寇,成不了大事。”曹化纯并不在意,身后的影子动了动:“用不用我们去杀了他?”
“不必,你若是前往,赵文召必定警觉。这小子可不比袁崇焕,难对付着呢!”
“这倒是,不过我们下一步该如何去做?真的让赵文召前往陕北么?”
曹化纯拿出了几枚铜钱,摇了摇后洒在桌面上,脸色平淡,不知喜怒。
“顺势而为吧!”
赵文召出了提督府后,就直直的前往了刺金者的落脚点内。可当自己 推开大门才发现,血兰花还未曾回来,左凉玉和王灵也没有出现。往日热闹无比的院子,此刻是实足的冷清。
赵文召坐在青石板上,看起了天空中的星星点点。在辽东作战之时,自己多次仰望星空,寂静的夜空之下,让自己多了几丝平静,也让自己多了一些遐想。不知遥远的星空之上,是否有人在像自己一样去瞭望,去思索为何总会有这白骨如山的战场。
自从懂事起,辽东的战火就未曾停歇过。义父活着的时候和自己讲过未曾有过战火的辽东,虽然那时候辽东灾难频发,但人们过的还算快乐。义父当时也是门前一小将,平日无事和几个好友一起饮酒作乐,终日快活自在。可金人来了之后,平日喝酒的人都成了金兵的刀下鬼,酒倒在了碗中,也不知道该与谁去喝,干脆,砸碎了所有的酒坛子,不再饮酒。
金戈铁马今犹在,谁记当年醉案头。
义父果然说到做到,自己陪伴义父多年来,从未见到他饮酒。赵文召想起这些往事,不免心中有些哀伤。身后忽然传来了些许脚步声,赵文召立刻变得警惕。身影还未曾靠近,赵文召突然起身,右手随即捏住了来者的脖子。
“我靠,赵文召你给我松手!”来人急忙拍了拍赵文召的胳膊,赵文召一看是自己的好兄弟冯举,立刻松开了手,脸上略带愧疚之意。
“咳咳,赵文召你小子有病啊!没看清楚就锁喉!”冯举抱怨了两句,赵文召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抱歉,条件反射。”赵文召脸上带着愧疚,走到冯举面前:“没事吧!”
冯举挥了挥手,脸色平淡:“还不至于出问题。”
冯举和赵文召共同坐了下来,冯举上下打量了下赵文召,脸上露出笑容:“这左凉玉还是有本事的,说把你毫发无损的带出来,还真的做到了。”
“左凉玉出的计策?”赵文召皱了下眉毛。
“对啊!”冯举看了看自己的长剑,毫不在乎的模样:“你入狱当天,刺金者弟兄们就乱了,都想要进五军刑狱大牢把你劫出来。左凉玉压住众人,说他有计策,能让你毫发无损的走出来。”
赵文召皱着眉毛,看着冯举:“他是如何安排的?”
“他和我先去找了梁国辰,他不是在不详军做指挥使么,我们想让他找那个军主,让他安排你出狱。”
“军主应了?”
“算是应了!”冯举擦拭手中的长剑,脸色平淡:“但是他要你在牢中把罪名坐实,只要杀了人了,他就可以以不详军的身份将你带走。”
“难怪凉玉来看我的时候,让我杀人!”赵文召恍然大悟,可随后又是不解:“可为何是曹化纯来救下的我?”
“不详军突然有了军情,军主离京处理军务了。你杀人的事情很快被五军都督府的人知道了,左凉玉急忙去求了薛涟。在薛涟的安排下,左凉玉和王灵去见了曹化纯,并让血兰花给曹化纯做掩护,将你救了出来。”
赵文召点了点头,冯举擦拭完长剑,收回剑鞘:“文召,咱们下一步要去往何处?”
“我准备去陕北辅助洪承畴大人,帮助他平定陕北流寇。”
“陕北?不回辽东了?”
“难道你还想和祖大寿为伍?”赵文召一想起祖大寿,依旧觉得怒火中烧。
冯举自然清楚赵文召对祖大寿的怨念,轻笑了一下:“那到没有,咱们刺金兄弟本是辽东之人,随着袁崇焕一起入了山海关。如今袁崇焕出了事情,你也因此险些丧命。这天下乱世纷扰,回到家乡,多少心安些。”
“这如今大明江山,哪还有偏安之所。与其变作枯骨一具,不如为这天下百姓血染河山,让他们早日获得太平。”
“太平,会有太平么?”冯举目光深邃,看向了远方,不知道是在问赵文召,还是在问这纷纷乱世。
“会有的,一定会有的。”赵文召神色坚定,目光再次锁定冯举:“冯举,我要麻烦你去办件事。”
“你说,我去就是。”
“我如今虽然走出了大牢,可袁总督还在牢狱之中。据说,他是被不详军给带走了,你去帮我问下梁国辰,袁总督被关在何处。”
“你问这个做什么?”冯举一脸奇怪的看向了赵文召,随后恍然大悟:“你,不会是想救他吧!”
“对,我必须要救出袁总督。”
“我不同意!”冯举脸色立刻改变,带着些许的不满:“袁崇焕确实是一名良将,可那也犯不上咱们刺金者弟兄为他涉险。龙井关咱们苦苦守城,他却始终不发兵来援。若不是三奇大师前来,我等早就死在城中... ...”
“嚓!”赵文召立刻抽出了冯举的宝剑,瞬间宝剑架在了冯举的脖子上:“冯举,我不是在和你商量,这事,你必须要办。”
“没必要去办!”左凉玉快步走了进来,王灵慢慢的跟在后面。
“曹化纯已经应允要救出袁总督,他让我们先行陕北。”左凉玉将架在冯举脖子的宝剑拿了下来,赵文召看了一眼左凉玉,随后转头看向靠在门上的王灵。
“王灵,左凉玉所说,是否属实?”王灵从不会骗自己,赵文召内心十分清楚。
此时王灵头上多了一定斗笠,轻纱将自己的面容遮挡。王灵懒散的靠在门边,对眼前的事情似乎并不在意。
“嗯,说过。”简单又直接,这就是王灵的风格。
“好,那我们择日启程。”赵文召将宝剑插回冯举的剑鞘,抬头看了一眼冯举,脸上略带愧疚。冯举嘴角上扬,直接走到一边拿起一个酒坛:“今天文召出狱,我们来大醉一场可好。”
“好!”在场的几人脸上都随之应和,赵文召脸上也难得露出了笑容,拿起酒坛和冯举一撞,扬手喝了下去。烈酒入喉,刚刚的矛盾就忘却云霄。
众人喝了些许酒水,都各自倒在地上熟睡起来。不知什么时候,左凉玉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向外走了出去。正在准备方便之时,脖颈之上突然多了一把匕首。一双来自地狱的目光出现在身后,阴冷入骨的警告随之响了起来:
“左凉玉,这是我第一次骗大哥,也是最后一次。若是再有一次,我不管什么理由。”王灵转了转匕首,将匕首收了回来,慢慢离开:“我都会,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