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昔醒来的时候变看见潺渊的脸就在自己面前。她也从未这样仔细地看着他。他的眼眸里倒映着自己的身影，眉峰处似攒聚的山峰可是又能瞧得分明。眼睑处有一颗泪痣，笑着得时候会稍微隐进去一点。垂眼看的时候也会被睫毛挡住一点。侧脸瞧着也是棱角分明，仔细看看便看见右边的脖颈处也藏着一颗褐色的痣，衣衿将将遮住。
南昔吞了吞口水，竟想起同司空在幽都见过的昂驹神君，虽然气质上佳低眉垂眼的样子怕是惹得女子都要嫉妒几分，但看久了总归是少了些英气倒有点弱不禁风的样子。
可是潺渊不同，他生的干净利落，眉眼鼻唇都处在了该处的位子，若但挑出来说南昔也想不到什么个夸法。毕竟莫肃的那一双眼睛当真是任谁瞧见了都要默默感叹一番的，漓帐的鼻子生得十分挺拔所以每每从侧面看过去漓帐的一张脸都是让人赞叹的，在加上同司空在幽都见到的昂驹，他一双薄唇甚是好看，就是连颜色都是略带点樱红的，笑起来的时候还会扬起明显的弧度。这些潺渊皆是比不得的，偏偏是这些比不得又十分利落的五官组合在一起倒一副浑然天成越看越喜欢的感觉。
“你怎么来了，还是这个时间点？”南昔随便侍弄了一下头发。
潺渊直起身子，从袖中拿出荷叶包好的药草放在窗台上。“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想着过来给你送药顺便让英招替你诊一诊脉。”
南昔这才看见院落里还立着一位白衣，白衣倒是气定神闲，盯着院子环顾了一遍，右手端着一把合着的扇子扇骨是白玉石制的上面还描了金纹，左手背在身后就这么立着。只是方才潺渊说自己没什么要紧的事时那白衣忍不住剜了一眼潺渊。
“南昔见过英招上神。”南昔急忙站起身，倒是差点碰到离她一拳远的潺渊。
英招转过身子，点了点头。“南昔姑娘不必多礼，说来我知道姑娘许久了。子桑之事也要多谢姑娘。”
“许久了？”南昔咧嘴笑了笑，忽而又觉得有点憨，合了嘴改成微笑，“子桑上神的事情也是我误打误撞说不上是什么帮忙，要不是潺渊三百年前在玄冥柱上留了精气好生护着，子桑上神的真身也不可能等到我去救。”
潺渊没听他们说话，自己取了架在炉上的茶壶，坐在屋檐下的石凳上看是冲着茶。南昔还有点吃惊，这漱暖阁今日是得了什么福分，两位天上的尊神一同就这么悄默声息的来了。
英招也向石桌挪步而去，一手抹开折扇慢慢摇了起来，“看来潺渊还真是什么事都同你说啊。”
南昔也走了过去，潺渊将倒好的茶递给他们。“我没有说过。”
“是我自己认出来的，那精魂上的气息应当是......后来问了无笙才确定的。”
“说明你天分很好。”英招收了折扇放在一旁端起茶杯，放在鼻尖细细地闻了闻，“瑶山东面种下的茶，又用大泽山的秋韵水冲泡，只怕天宫都没有此番待遇。”
“瑶山常年给天宫上供精品的茶叶，我喜欢喝嫩尖且头泡出味的，此茶名为柏云冠，按理说也是有给天宫供的。”
潺渊倒去茶碗里的水又涮了一遍茶杯，“瑶山给天宫供的茶全部进了司膳司供给内宫和十三司喝。”
“十三司？”
“南昔姑娘有所不知，天宫一共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就是由四十九支族组成的支部族。第二部分是内宫，多为皇族宗室还有十三司的内官，十三司只分管天宫事物下界的一律不参与。第三部分就是仙差负责对接下界的事物，一般不是由下界仙山举荐上来通过面试的小仙就是生前有所功德然后六根清净且有慧根的凡人飞升为仙。”
“这样复杂，似我这样的脑子恐怕是不能在仙族当差了。”
潺渊将茶器在桌上的白布上轻轻的擦了擦垂着眼说道：“没事，你能打架，去军司处报道好了。”
南昔心虚地喝了口茶，故意听不见潺渊说的话。一想到上次自己追着潺渊问军中可以长得英俊的男子，就觉得臊得慌。“听闻英招上神也是才接任了草木神的位子，不知上神的神司处可缺人手啊？”
“我身边有芒君顶着”说着又看着一旁喝着茶的潺渊，“再说我只是偶尔坐镇你来这处......可能更无聊。”
“天宫夜里有宵禁，白天不能随意走动见了人要行礼不然会被治罪。平日里除了当差之外还要抄背佛经和练剑，定期抽查偷懒者要被拖去领罚。”潺渊放下茶杯缓缓地说道。英招见潺渊此番面不改色的胡扯，眼睛翻了翻。
南昔嘴角抽动了一下，手里端着的茶水也抖了抖。“我方才说笑，别当真，我这小院子还靠我收拾呢。”
英招倒是被潺的话给逗笑了，一口茶差点没咽下去。“这院子从前都是淮湘上神在打理吧。”
南昔放下茶杯点了点头，“娘亲自打从宫殿里被羽后赶了出来就只能住在这出小院子里，不过这里离凤凰宫还是有一段脚程的，其实也是算清静，此处靠近谷口我出谷的时候也很方便。”
“淮湘上神淡薄宁静，院内一花一木皆是上神心血。”潺渊为英招添了茶，“此处的植物你是一片叶子都带不走。”
“英招上神也喜欢侍弄花草？”
“他有收集的爱好，见你此处的梨树种得好。”
英招心虚地开了扇子。“我那阆苑还空着一块方地，一直在和子桑琢磨着种点什么好。太艳俗的花花期太短且都娇气得很，若是种点仙草灵芝之类的又觉得那一处里瑶池有些远，种下了也是个凡品。此番我瞧见这梨树不错，天宫里没人种梨树。春季开花秋季结果，用来熬冰糖梨水也是不错。”
“此处的梨树种下都得有个两万多年了，瑶山气候热梨树开花的早，三孟秋月便结果了。这一院子的梨我都摘下来放到地窖里去了。”说罢南昔抬起茶杯又喝了两口。
潺渊伸手替南昔添了些茶，“此处的草木都是淮湘上神用大泽山的水浇灌长大，你若取了幼苗带去天宫未必成活。”
“上神若是喜欢我可以找来种子赠与你，镇子上也有卖的。”
“那个镇子是吧，我知道，潺渊同我讲了。上次他还跟你得了一个花仙的种子呢，今天也给我讨一个吧。”
潺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瞪了英招一眼，“你忘了我叫你来要做什么事情了吗？”
南昔笑了笑，摇着手说：“不打紧的，你们要是没什么要紧事我也可以带你们去镇子上逛逛晚一点再为我诊脉就好了，正好也到饭点了。只是上次赠潺渊种子的那位上君带着他身边的白虎后裔搬走了，眼下已经不住在镇子上了。”
“搬走了？”潺渊放下茶杯“莫不是他们遇到了什么危险。”
“暨雨上君也没同我明说，我赠过他们金叶他们拿着金叶搬到大泽山了，现下应该是安全的。”
“看来这花仙种子是得不来了，南昔姑娘可还有其他推荐啊？”
南昔眼珠子转了转，“我在幽都的时候十分思念镇上的一家包子铺，他们家的素包做得算是一绝，尤其是地软馅的，不知二位可有兴趣？”
英招收了扇子，“好，那我们就去吃素包。”
三人自西面走出，入了小镇。这几日采茶的采茶摘果子的摘果子，就连平日看着还算宽敞的小道竟然都有些挤。
潺渊因惦记着天宫下午有一场经会便拽住本要想好好逛上一逛的英招，三人只是在镇上吃了包子，南昔又打了一壶酒后就匆匆赶了回去。
从米酒店里出来，三人还是并排走着。南瑶身边负责采买在伙房当差的仙婢远远瞧见了南昔和两个男子并排走来。起初还以为是自家公主还正在疑惑，出宫的时才有人传来吩咐说让抓紧做好点心和茶，公主马上就回来了。此时公主又出现在这里，身边还跟着两个外族人。那仙婢有些好奇，就定在原地但是又不敢多看只得低着头假装数着车上的货物待三人路过她身边的时候抬头瞧了一眼，便瞧见靠自己最近的男子有一双竹绿色的眼睛。
仙婢觉得好奇，便匆匆推着车子回了宫。回到凤藻殿便想着偷偷去大殿看一眼，推着小车穿过走廊走到后院时见公主坐在庭院的石桌前喝着茶，乐熠则在不远处的矮几前扶着琴。那小仙婢就有些疑惑了，定在原地多看了几眼，手上却没有把住车，车子一晃菜掉了出来惊动了院子里的人，琴声便止了。
“哪个不知礼数的仙婢站在廊下，鬼鬼祟祟做些什么？”南瑶身边的叫鹧鸪的仙婢快步走到廊下问道。
小仙婢吓得身子一抖，瞬即跪倒在地。“奴婢不敢，奴婢是在伙房当差的，这就走。”
“给公主当差须得时刻醒着神，似你这般毛躁改日再冲撞了公主如何是好。”
“奴婢不敢了，奴婢不敢了。”那仙婢从前都是在伙房当差，此等场面今日也是都一会遇上，况且今日也是第一次领了主事的出宫采办。
“知道便好，还不快收拾了下去。”鹧鸪看了一下南瑶的方向又垂着眼说道。
“鹧鸪——出什么事了。”南瑶放下茶杯问道。
鹧鸪低着头又快步走到南瑶身边，“回公主，只是一个不知礼数的小仙婢，奴婢已经教训过了。”
“让她过来。”
“你——过来。”鹧鸪冲着正蹲在地上拾菜的小仙婢喊道。
那小仙婢吓得快哭了出来，两手在衣裙上蹭了蹭便快步走到南瑶面前低头跪下。
“你叫什么名字。”
小仙婢吓得头一下子抬了起来，身子也跟着抖了起来。“公主奴婢错了，奴婢知错了不要罚奴婢，奴婢下次不敢了。”
“公主问什么你答什么。”鹧鸪在一旁训斥着。
“奴婢叫，小染。”
南瑶垂着眼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此处乃内院，你既然是给伙房送菜，应走后门的小道。何时我凤藻殿的宫婢也这般不懂规矩了。”
那仙婢低下头顿了片刻，扣着手缓缓答道。“奴婢是前几日才.....才来的，奴婢方才是.....是迷路了。”
乐熠起身从软垫上站起，走来石桌旁坐下，也为自己到了一杯茶，又转头看了看地上跪着的仙婢，将目光又敛了回来。“既然是迷路为何你发现自己走错路了还要留在原地多看了两眼。”
“奴婢.....奴婢并非故意隐瞒.....奴婢是一时好奇。”
南瑶仰着下巴垂眼看向她，“好奇？你又不是第一日在凤藻宫当差，这院子里的哪个人你没见过？还不说实话吗？”
小仙婢掐着手快将一双手扣烂了。“奴婢....奴婢好奇.....方才在镇子上才见过公主......好奇公主此时为何又回宫了.....”
南瑶本要放下杯子的手突然顿了一下，转头与身边的鹧鸪对视了一番，又转向那个仙婢。“你确定你瞧仔仔细了，是独身一人还是身边还跟了一位男子。”
仙婢忽然抬起头，流着眼泪说道：“奴婢看清了，那人跟公主一般长相，身边还有两位外族男子跟着，奴婢也是一时好奇才会犯下错误，求求公主您不要责罚奴婢。”
“两位外族男子？”南瑶将杯子放在手边，皱眉独自琢磨着。忽然抬眼，厉声问道：“你仔细想想那两位外族男子有何特征，长相如何？”
仙婢喘着气，眼睛也不知该看向何处。“奴婢.....奴婢不记得了。”
“说——”
“奴婢....那两个外族男子相貌端正，其中有一位.....有一双竹绿色的眼睛.....好像是，其他的奴婢真的想不起来了。”
听此话，南瑶的身子泄了气般眼神也慌乱了起来。
“公主，此人你认识？”乐熠皱了皱眉看向南瑶
“是她，又是她。”南瑶像是在自言自语，“又是南昔这个贱人和潺渊走在一起！”南瑶一气之下将手边的茶杯推了出去，滚烫的茶便泼在了跪在地上的仙婢身上。
“公主，这宫婢说得如此模糊，兴许那男子根本就不是华烁战神也未尝可知。”
南瑶扶着额头闭眼皱着眉，叹了口气。“四海八荒除了潺渊不会有第二人的眸子是竹绿色的，我骗不了自己。”
一旁的鹧鸪见状跪了下来，“公主息怒。”
南瑶转过身去冲着鹧鸪的脸上便是一巴掌“这就是你办的差事？我让你给我看好她，你便是这么当差的？”
鹧鸪被南瑶一巴掌扇得差点没跪稳，“奴婢知错了，前些日子那南昔连院门都不出，奴婢几个才放松下来了。”
“废物!”南瑶转头看了一还在面前跪着的小染。“先把这个叫小染的宫婢给我扔到景岚花院里去。今后当差给我看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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