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府上夜色也是不输他处,脚下的石子路是玉带明亮相互交织在府中抬头亦是星河欲坠。南昔沿着殇羽指的路找到攸湖。此处风声可听,湖上虽是荷花开败但也有萤火微明。此番景色之前见得不多,凤凰宫里一花一木都是经专门的奴仆悉心打理,荷花一败后即刻有专人把塘里的残花破叶清走。而忘川天府内树木繁盛任由其随意生长,就连屋檐上都会爬上些许血藤,这一点倒是有点像大泽山那位的做派。
“湖东程悦阁,是这吗——”南昔自言自语着,这桂花酿也算是后劲够大,方才送司空无笙出来的时候南昔就觉得手上渐渐没了力气。此下脚下也有些失了章法,想着得尽快找到程悦阁才是。
打眼望去湖东一片黑漆漆的,似乎只有一个小院子还亮着一点灯火,南昔此番是当真开始头晕了,也顾不得这院子是不是程悦阁潺渊到底在不在里面,推了门就往院里走。正巧看到潺渊坐在窗前身旁点着一盏灯手握书卷看得津津有味。
月光似有似无地探进他的窗子,在他窗前铺下一片银光柔和地贴在他青色的长衣上。潺渊握着书卷的手骨节分明指尖处微微泛红,定也是一双弹起琴来迷倒众生的手。潺渊披着的长衣下是缟色的内衬,露出了修长的脖颈和分明的喉结。南昔似乎有些明白潺渊为何如此受女子喜爱,据说但凡是见过她的女子都会心心念念好一阵子。说来也是论身份潺渊乃是天族四神之首堂堂天族战神,论相貌他在一众后辈中算得上是生得极为好看的,虽是战神但其他方面也算是精通此前虽从未见过潺渊奏琴但想来一定不差。
南昔就这么痴痴地走到他面前透过全开大的窗子看着他,不自觉地笑了起来。“真好看。”
潺渊挑了挑眉,“看够了就进来吧,我备了醒酒的茶。”
“好”南昔腾着小步子摇摇晃晃地推门进了屋,潺渊见人进来了,就抬手将窗子关上了。南昔也没顾得上他自己扑腾一下就坐在方桌旁倒了一碗茶,喝了起来。
潺渊管好门,顺着方桌坐下。“没想到你竟然喝了这么多,殇羽也不拦着点。
南昔听此咣当把杯子放下,“胡说我喝的多........那.....那酒是忘川河上长了十几万年的桂花酿的........我哪知道后劲这么大,才半壶就........”
潺渊无奈地笑了笑,“那确实比较容易醉,我去给你打点水你洗把脸就在这睡下吧。”说罢便准备起身,却被南昔一把抓住衣袖。
“不要......”南昔摇着头,“我不洗脸,你......你坐下。”
潺渊只好坐下撑着头看着眼前不省人事的南昔,“那你就坐在这陪我看看书。”
“你看书.......我看你,你也好看。”
“也?还有谁?”
“昂驹啊,他也生的好看,方才我在殿内还见到他了.......秀色可餐。”说着南昔舔了舔嘴巴。
潺渊拾起桌上的书,垂着眼看着书应道:“他在碧落黄泉当差受黄泉水滋养这有何奇怪。”
南昔有些接不上他的话,就抱着茶碗低着头。潺渊只得卸下身上的长衣披在她身上。“方才你是自己来的?怎么找到这的。”
“是....殇羽上神”南昔猛地抬头,“他要送无笙回去,告诉.......我你在这,我就过来了......”
“殇羽这是故意支开你,看来他倒是十分在意司空城主。”
“你不懂......他方才在殿上还帮着那个公主说话,伤了无笙的心。”
“我没去有些可惜,错过了一桩好戏。”
南昔幽怨地瞪了瞪潺渊,“那哪是什么好戏,分明是侮辱人嘛。”
潺渊见南昔情绪有些激动了,只得给她碗里又添了些茶汤。“好了好了,幽都的事你就当看个热闹得了,怎么这么侠义心肠啊。”
“她小叔生的那样好看,这公主怎得如此.....张口闭口就是司空罪族,那个叫什么歌的公主欺人太甚.....”南昔瘪了瘪嘴。
“是奕歌”潺渊提南昔吹了吹茶汤,将碗递到她手里,“再喝一点,免得你明早头痛。”
“对奕歌”南昔喝了口茶汤,“唔,她张口闭口一个司空罪族,最关键的是她还指名道姓的骂无笙的姐姐。”
“司空无音?”
“对,就因为昂驹神君对她还有情愫,就骂司空无音下贱,还说她能巴结上王族是全族的荣光。”
“司空无音确实嫁给了王室,应该是当今魅王的弟妹。”
“你不懂,那个魅族殿下是......是天生顽疾半尸之身,他们只会欺负司空一族她姐姐那是没法子才远嫁王族,她和昂驹神君原本都相互喜欢,好好一对就被土伯硬生生拆散了。”
“所以司空城主就借酒消愁还把自己给灌醉了?”
“还有那个不开窍的殇羽上神啊,明明知道无笙底下坐着还要和那个奕歌公主眉目传情,还要帮着那个公主说司空无音的坏话。我要不是方才酒劲上来了,我定要把他狠狠揍一顿。”
潺渊当真是被眼前的人逗笑了,“你打不过他的。”
“打了才知道,就算他是个上神,就算他是玄冥上神唯一的弟子我也不怕他,他这分明就是欺软怕硬,哼——”
“兴许他现在送城主回去就是打算好好道歉呢?你也知道幽都没有几个人敢明面上得罪土伯,大殿上的那些话恐怕也是为了应付那位公主的吧。”
南昔抿了抿嘴,眼珠子一转叹了一口气。“这样啊。”
“所以我你是打算在我这睡下还是我送你回既明轩。”
“那你睡哪......睡这?”南昔指了指光溜溜的地板“不好吧。”忽而又瘪了瘪嘴,“你是天族战神.......华烁殿那么大”说着还用胳膊比划着,“不能因为我.....我就欺负你。”
潺渊无奈地扶了扶额头,抓住南昔乱晃的胳膊,放在南昔膝前用双手按着。“你这番喝醉了的样子还有谁见过。”
“就你啊”南昔顿了顿,歪着头小声呢喃着,“哎,上次莫肃灌我我是直接去睡了还是......”
“想到了!”南昔突然抽出一只手差点打到潺渊的下颚,潺渊只得扬眉躲闪了一下。“上次和莫肃喝完.....我就回房睡觉,没有.....没有说话。哈哈”
“好好”潺渊抓住南昔乱动的小手,“那你告诉我现在我是送你回既明轩还是在这睡。”
南昔此事已经有些搭不上话,只得垂着头。潺渊看了看她没什么反应打算把眼前这个醉的不省人事的小人抱上床榻,再去隔壁屋子睡下。谁知潺渊刚揽住南昔的肩南昔又醒了过来,“回去,无笙还在......我们快回去免得......免得她被旁人欺负。”
“好好好,只是你现在这样能走得了路吗。”潺渊起身替她将身上的长衣紧了紧,又随意给自己变了一个外袍,打算先将她扶起来。
“你背我嘛,我不重的。”
潺渊笑了笑只得又蹲下身子,等那醉人自己爬上他的背。南昔也是十分配合伸着爪子揽住他的颈部轻轻向上一跃,动静有点大两人就这么左耳蹭右耳倒是惹得潺渊耳根子红了一下。南昔的脸贴得很近,他可以清楚的听到南昔的鼻息,这姑娘大概是已经在他背上睡着过去了。不过也对,潺渊自然知晓酒这个东西一但喝醉了那便是什么样子的都有,也不是人人都能学得英招千杯不醉的本事,想到自己还是第一个见她醉成这样的人,潺渊没忍住偷偷笑了笑。
因为方才听南昔说那位魅族的公主和昂驹都来了,按理说忘川天府理应留他们一晚再走。可是也不知道他们被安排到哪个院落去了,潺渊只好行了隐身之术想来以他们的修为应该是识不破的。
潺渊背着南昔进既明轩的时候,殇羽正坐在既明轩的那棵桂花树下独自饮酒,见潺渊进来了只得放下酒杯起身行礼。
“战神——”
“不必多礼,等会一起喝两杯。”丢下一句话便闪进南昔房内,将南昔安顿在床榻上,见屋内烛火点的有点亮又灭了两盏,替塌上的人盖好被子这才放心离开。
院内殇羽已起身等着他,“怕打扰到城主和南昔姑娘休息,战神不介意移步到院外的亭子中吧。”
“可以。”
按照殇羽的吩咐尤凌已经在八角亭中摆好了糕点和酒壶,为了不惊动府上其他客人也没有过多布置,在湖上点了河灯又在小路上放了夜明珠,这才不算太暗。
“战神请——”
潺渊坐下,端起桌上的酒放在鼻尖闻了闻,“南昔说今晚的桂花酿是用忘川河上开了几十万年的桂花树上的桂花做成的,果然不是凡品。”
“忘川盛产桂花酿,此处出了桂花酿还在真的没有什么好酒可以招待战神了。”
潺渊抓转着手中的酒杯说,“听说那魅族的奕歌公主今晚也来你府上了?”
“奕歌是土伯送过来,我事先并不知道。我已安排她和昂驹住在府上南边了,明早就送走他们应该是不会撞上城主和南昔姑娘。”
潺渊点了点头,“如此甚好,这般我也放心。之前我在天宫的就听闻这奕歌公主随其母,生得十分好看,河神孤身一人也不考虑考虑。”
殇羽为自己倒了杯酒,“不了,我一个人守着师父留下的忘川就足够了。”
“河神当真心无杂念,还是为了护着她?”
“她.......”
“忘川之水是否管用,只看子桑玄宜便知。若非心中挚爱这忘川水便起作用,你这七万年也演的辛苦。”
殇羽摇了摇头,自顾着又倒了一杯,“看来还是什么都瞒不住你啊,只是此事也是为了骗过土伯,忘川辛苦她司空一族也辛苦,自当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最好。只是无笙她不肯放弃,我只得演下去。”
“此事我不会同外人说起。幽都之事我不方插手,只知道似土伯这般野心迟早会和妖皇联手,届时天族不会坐视不理,又得是一场霍乱。”
“战神心系八荒苍生,我敬战神一杯。”
潺渊抬起酒杯与他碰了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下。“好酒”
“子桑上神如今在天宫住下了?”
“看英招的安排吧,如今他位列四神做事不能似从前什么都不顾了。我同英招本想着在天宫给她找份闲差当着,只是如今天宫内暮启一人说了不算。”
“想必英招上神自有打算,子桑上神解开封印也算好事。只是这封印是如何解开的当真让我想不通。”
“是南昔。”
“南昔姑娘?倒也不是没有可能,若她真的是.....”
“此事不要声张,子桑回来的事天宫内甚少有人知道,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南昔。”
殇羽点了点头笑着捻了一块桂花糕放在嘴边。“从前幽都也有十分钦慕战神的女司,特别是你三百年前盘古斧一战后,光是我忘川当差的就有不少人仰慕战神。那仙族内的更是多得数不过来,战神怎么就选了南昔姑娘呢?”
潺渊听到南昔的名字不自知的笑了笑,“不是我选她,大抵是我与她运气都不差吧。”
“此话怎讲?”
“我第一次见她,她便以甘茶相待,她一手泡茶的好手艺我在天宫都没见过几位能比得上,想来定是受了莫肃上神和淮湘上神悉心教导。”
“因为喝茶?我听说英招上神的园子里出的茶都是极品,那瑶池圣水还煮不了一壶茶?”
潺渊搓捻这酒杯的杯身,“其实我此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只是觉得同她待在一处很开心,她不似天宫上的女子心思深沉不似贵族之后太过扭捏,在我看来恰倒好处。”
“温柔又不失活泼,聪明又果敢。看来这南昔姑娘此时还不明白战神的心思吧。而且我听说莫肃上神对淮湘上十分在意估计对南昔姑娘也是照顾有加,你可打算如何同莫肃上神还有天族交代。”
“不着急,她心里惦记着她娘亲复活的事,我想着先把此事了结之后再考虑后面的事吧。说到这淮湘上神复活之事,如今有了记忆又有了生魂后面的该如何做?”
“据我所知第一步呢都是先找到这生魂和记忆,有躯体呢就不用再做一副。接下来便是要去西方瀛洲国求得岩麟树根,这种树根倒是不难的就是需得启阵者亲自注血取下方才有用,最后一项便是这上古的珩无白玉,此种白玉碎片倒是很多但是想要拼好就有点为难。找齐这些东西后须得死者的同族亲人亲自启动阵法以灵唤灵以血生血才行。”
“必须至亲之人才行?”
“必须,灵力精纯修为精纯的同族血亲,否则是无法启动这上古的珩无白玉更别说已灵换灵了。”
潺渊点了点头,抬了抬酒杯。“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