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一向民风淳朴,除了往生节之外也就数桂花节是忘川重要的大日子,这节日自打上古时便有了。上古时每百年一次的桂花节便会有北宸天帝颛顼亲临忘川与民同乐,所以自古至今这桂花节时忘川百姓都会亲自摘下桂花在家中制作各种各样与桂花相关的吃食。桂花节时生灵可以离开忘川回到生前的亲人身边,这桂花糕或者是桂花酒便是用来在途中打点差役的供奉之食物。生者有时也会做好桂花糕放在香案前用来打点黄泉处的差役让生魂可以回到生者身边看看。
玄冥上神设下此节时,便是希望生魂可以借此机会回到生者身边,虽然生者无法察觉生魂的存在但是也算时了却生魂心系家人的夙愿,待一切了无遗憾生魂便可安心进入轮回。
忘川天府便在今晚设宴,一来是为了迎接贵客二来正值桂花节设下晚宴也是犒劳平日在忘川辛苦当值的差役们。
细细打量坐下,南昔瞧着虽是从未见过但单凭外貌跟在莫肃处听的一些故事还是可以判断一二。
一个笑面一个哭脸,一个面色煞白一个只有眼珠有点白“他们就是黑白无常吧?”南昔侧身向旁边的司空无笙问道。
“对,黑白无常是忘川最厉害的鬼差,手底下统领着不少小喽啰呢。”
“那他们呢?长得凶神恶煞的。”
“他是阎王,主管十八层地狱,手下有十八位判官,各个都是残暴至极,把舌削骨不在话下。”
南昔浑身一颤,“那是犯了什么重罪才要去十八层地狱受刑,想想都害怕。”
“罪大恶极之徒必得下地狱,你看那两位他们也不是好惹,左边的牛头右边的是马面,专门负责抓那些不服管教想要逃跑的死魂。”
“这两位我倒是有所耳闻。那位看起来有些年岁的老婆婆就是孟婆了吧。”
司空无笙吃了口桂花糕,点了点头,“奈何桥头的孟婆,她老人家也是忘川出了名的厨子,你若是喜欢做菜可以和她讨教讨教。”
南昔尴尬一笑,“不了不了。听说碧落黄泉处有位掌事行渡魂引魂之差,因受黄泉之水滋养生的极为俊俏,他今日可来了?”
“你说的是蒲山族的昂驹,坐在上座那位一身霜色衿袍头戴月白玉簪的就是。”
南昔顺着司空无笙的目光看过去,果然一位生的极漂亮的少年郎就立在门口,“秀色可餐。”南昔举起茶杯说道。
“还没喝呢你都醉了,那蒲山氏乃是幽都第一大族,他族内不少长辈在幽都身居要职,他祖先当年是受北宸天帝点化出生往生海的一块灵石,就连土伯都要敬他们族长几分。”
“蒲山氏与土伯不是姻亲吗?”
“土伯娶了当今蒲山族长的长姐,这昂驹说起来还要叫土伯一声姑父呢。对了怎么不见战神,你们下午不是一起去镇子上逛吗?”
“他是天族战神,实在不方便露面。”
语闭见殇羽带着尤凌走上大殿,四下禁了声。纷纷起身下拜。
司空无笙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不吭声。殇羽今晚铅白暗纹锦袍长发用流云冠高高竖起,比起前几日能看出几分忘川主事的威严模样。
殇羽举起桌上的酒杯,“桂花节是忘川重要的大日子,在座各位乃是忘川的辛苦功臣,也是我殇羽的家人。今日还同往日只当是家宴,无需多礼,殇羽敬诸位。”殇羽饮罢便坐下,示意了尤凌。
尤凌立在一旁冲着殿下喊了声“开席——”众人这才开始动筷子,寒喧声又响了起来。
“无笙,这今日上的桂花酿感觉跟前日咱们喝的不太一样,这是为什么呢?”
司空无笙侧着身子抬起衣袖挡着脸说道:“这桂花酿是殇羽亲手酿的,每次桂花节夜宴上的酒都是他亲手做的。因为他是上神之身所以酿的酒也会更有灵力。”
“这样神奇,这酒的酒劲不小啊。”
“是啊,这忘川天河上一处小岛种着一棵靠灵力滋养的桂花已经有十几万年了,咱们现在喝的酒的桂花就是从那棵树上取下来的,说来这酒喝起来还会让人灵力大涨。”
南昔举着酒杯凑到鼻尖闻了闻,果然不同,比莫肃酿的好太多。一想若是碌砄要去大泽山做客没准他也会酿这桂花酿,到时候一定要让他们好好切磋一下。
夜宴进行到一半,屋里的一众差役自是话匣子全部打开。正如莫肃所说忘川的差使见过太多怪事平日里在一起聚的时候常常聊的都是哪个生魂死得又是如何奇怪,这个生魂生前又做了哪下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私下里瞧着那十八判官也不算是什么凶狠难以接近的,阎王今日也怕是饮多了,眼神直愣愣的望着前方倒有几分憨态显露了出来。
一名侍从从殿下匆匆跑到尤凌身边耳语,尤凌又将话递给了一旁的殇羽,殇羽皱了皱眉又点了点头。那小差聪明看殇羽点头后便匆匆跑出屋外,不一会儿便见几位黑衣托着盘子走到殿上。
“见过河神,在下奉尊圣之命特来给忘川天府赐礼。这里是一副九转金莲还有分给各位主事的玦玉。”
众人见此便停下手中的事一同起身谢恩,“殇羽代忘川谢过尊圣,来使辛苦随尤凌下去吃点点心吧。”尤凌领着府差接过黑衣们手中的赏赐。
“河神,稍等”领头的那位黑衣转身拍了拍手,便见到一位身着银红长裙的头戴花冠的女子从屋外走了进来。那女子长裙及地还有一部分拖在身后,裙上绣着明纹在烛光下还有些变幻着颜色。只瞧见她一双紫色的眼睛十分美丽丹红色的薄唇有些绷着。
那女子走到大殿中央对着坐上的殇羽颔首下摆。“小女奕歌见过上神。”
“是她”
南昔从未见过如此打扮的女子,仙族的女子多半比较收敛不会如此张扬这一身紫色的衣裙倒真的显得她娇中有媚,那一双紫色得眸子倒是挺有神怕是没有几个男人挡得住她这般盯着。
“你知道她?”南昔偏头看向看着那女子目不转睛的司空无笙。
“她是蒲山氏孙子辈的长女说来也是昂驹的侄女。”
殇羽抬手示意奕歌平身,“不知公主要来,未听尊圣说起。”
“我等奉命护送公主来此,明早回来将公主接回。”那殿上的黑衣作揖回道。
殇羽点了点头,“如此甚好,你们叔侄俩也许久没见。昂驹今晚也一并在我府上住下吧。”殇羽看向坐在不远处的昂驹。
黑衣见此便随着府役退下。尤凌招呼着为奕歌在昂驹对面添了座位,就在离殇羽不远处。司空无笙和南昔坐在靠后的地方,这奕歌一坐下几乎是什么都看不到了。
“怎么觉得这位叫奕歌的公主似乎比他小叔身份要尊贵许多呢。”南昔喝了口酒问道。
“奕歌的生母当今鬼族魅王的妹妹,乃是嫡出。昂驹的身份自然与她比不了。”
“这奕歌公主喜欢殇羽上神吧。”
司空无笙敛回目光,看向南昔,“这你都能看出了。”摇了摇头,低着头倒了杯酒,“奕歌本就受土伯宠爱,又有魅族公主的身份,整个幽都都觉得他们二人极为般配。”说罢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昂驹见邻座孟婆面色有些带红,手中的酒杯也有点晃悠,忙扶了扶孟婆。“婆婆喝醉了,不如昂驹扶您先回屋舍吧。”
孟婆笑呵呵地看着昂驹,摸着昂驹的脸。“昂驹啊,婆婆没醉。倒是许久不见你了,这黄泉之水把你养的越发俊俏了。”
殇羽见此也不发话,难得见昂驹被揩油就当是图个乐子了。
“你生的这样俊俏,什么时候和无音成婚啊?婆婆还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
奕歌听此言放下酒杯,哂笑道:“孟婆还当真是酒量不佳,司空无音那个只会勾引小叔的下贱罪女早都已经嫁给我那个不中用的王叔了”
昂驹听此言手一并抖了抖,“奕歌陈年旧事了,再说了论身份她也是你的小姨。”
“我才不要她做我的王婶,我王叔本来就是个废物跟一具尸体有什么区别,她司空无音也是个罪族之后嫁入王族那是便宜他们了,要不是她有以身为器的本事,也就只有小叔你还惦记这她了。”
殇羽握紧了酒杯看向司空无笙的座位,司空无笙正低着头自顾自的喝着酒,可仔细看过去她拿着酒杯的手已经开始颤抖,整个身子也在发抖,见此殇羽不禁皱了皱眉。“奕歌——,都是陈年旧事了何必再说。尤凌,孟婆醉了差人送她回去吧。”
“上神,难道奕歌说错了吗?那司空一族罪孽深重,全幽都皆知板上定钉的事。小叔只是对那女人还念念不忘,人家可不一定领情,还想着攀附王族呢。”奕歌抬着下巴得以地摇着羽扇。
司空无笙听见此话抬起头看向坐上的殇羽正好对上他的目光,殇羽有些紧张又搓了搓手中的酒杯。
“奕歌,不可对河神无礼。”昂驹有点着急,皱眉训斥道。
“上神不会怪我的,奕歌还等着改日上神到姑爷爷府上做客给上神奏一曲呢。”
殇羽顿了顿,应道:“公主说的是,改日一定去拜访尊圣。”说罢又偷偷瞥了一眼司空无笙。
闻此言司空无笙只得苦笑了笑埋头继续喝酒。
“无笙你别喝了,这酒这么浓。方才那公主的话你就当没听见,她不讲理你不必放在心上。”
“我都听习惯了.....”
“哎呀,你别喝了。我们出去吧,不呆在这了。”说罢南昔便扶着司空无笙从后面溜了出去。殇羽见两南昔扶着司空无笙出去了,只好叹了口气,示意尤凌跟上去。
回既明轩的路上司空无声的步伐已经不是十分稳健,甚至是有些错乱几番踩到自己的裙子险些摔倒。南昔见不远处有座亭子只好先扶着她在亭子里坐下,吹吹冷风。
“方才那公主嘴里说的司空无音是谁啊?”
“司空无音是我姐姐,她长我几千岁。我们从小是一起长大的。她与昂驹在在我看来也算是一对壁人。只可惜土伯不肯放成全他们。那魅王的弟弟天生顽疾是个半尸之身,将将相中我姐姐,魅王便用我姐打发了他。我姐姐自嫁过去后边以身为器护着他那夫婿半灭不灭的精魂每日还要受尸寒之苦。”司空无笙哽咽了两下。
“无笙......”
“南昔你无法想象一个好好的姑娘生生被那半尸吸食精气弄得皮包骨头不成人样,就这样王族还要求她为王室添丁。”说着两行滚烫的泪就顺着脸颊流到脖颈。
“就是因为土伯,我司空一族才会处处受排挤被一众氏族欺负。你知道吗,玄冥上神在的时候不是这样的。我祖上是有过,但是这么久过去了,我族小辈个个活得胆战心惊,每一个出生的孩子都害怕自己被选中要去守着那个玄冥山。我二十万年期限快满,很快就有一位不到五万岁的娃娃要被关在那里。”
“想必玄冥上神虽然设下惩罚但是也绝不会想土伯一般如此对你们。”
司空无笙吸了吸鼻子,“土伯他简直不配为神,他对我司空一族赶紧杀绝,适龄男子便压去做苦囚适龄女子便送去贵族家里好的也是为奴为仆差一点的便是受尽侮辱。”司空无笙止不住地流泪,哭到失声身体也一直在颤抖。
“无笙,我送你回去吧。你醉了,先送你回去歇着。”
南昔扶起司空无笙,此时她的酒劲也有些上来,手腕到底是有些使不上劲。
殇羽化成人形闪进亭中,接过司空无笙的身体,将她打横抱起。
“夜宴结束了?”
“结束了,战神住的程悦阁是在湖岸东侧。”说罢便抱着司空无笙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