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陆亦可公然与庆帝在书房吵了一架后,范闲这里可算是清闲了几天。
毕竟,没有了庆帝的探望,除了陈萍萍和范建等几个熟人来时时探望外,其他人基本都心怀鬼胎的观望着形势。
“你再给我说说,你那天和陛下吵架的经过?”范闲喝完药,又一次支着手像听故事一样的望着陆亦可。
“都讲了八百遍了,你还没听够?”陆亦可有些不耐烦的回到。
“这不是还想听嘛。”范闲调皮的说着,“我活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敢和皇帝吵架的。”
“你是想说活久见么?”陆亦可一边温和的说着,一边拿起了身边的针灸袋。
“没,我没那个意思。”范闲见状,赶紧改口说到,“我这是满满的钦佩,钦佩到五体投地,钦佩到甘拜下风。”
范闲一边说着,一边双手相交,假装对陆亦可行了一礼。
“不用,我现在想想都腿软。”陆亦可撇着嘴,摇摇头说到,“估计以后那个老头不会少找我麻烦的。”
其实,陆亦可是真的后悔。虽说忠言逆耳,但历史上为了尽忠而死的臣子,没有上千也有数百了。
陆亦可可不想成为其中一个。
况且,通过这几天的观察,陆亦可似乎觉得庆帝对范闲也没有那么坏。
先不说范闲受伤期间,庆帝送了多少珍品补药过来,就单单忍了陆亦可当面发飙的那一场,已经让人很佩服了。
一代君王为了儿子,做到这个份上,也算值得肯定的。
所以,现在的陆亦可是真心实意的后悔当时的鲁莽冲动。
范闲见陆亦可这次似乎是真的长了教训,便也没有继续让她讲“吵架”的故事。
毕竟“警告”这种方式,使用过度频繁的话还是会事倍功半的。
“想找就让他找,我保护你。”范闲一边说着,一边拍着胸脯保证。
“就你,你还是先保护自己吧。”陆亦可甩了范闲一个白眼,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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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驾到~”
正当两人打趣开玩笑时,殿外突然传来了庆帝到来的消息。
陆亦可惊了一下,没想到自己的运气这么背,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躺在床上的范闲倒是泰然自若,一点也不紧张,就只管看着陆亦可慌得在原地打转,完全没有刚刚说要保护她的自觉。
还没等陆亦可想出应对措施,庆帝就已经到了殿里。
“参,参见陛下。”陆亦可强装镇定的行了一礼。
庆帝和上次在书房一样,像是完全没有看到陆亦可一样,径直走到了范闲床前,开始嘘寒问暖。
范闲却一反常态的没有露出标准的狐狸微笑,而是有些严肃的说到,“陛下,臣有一事,想请陛下恩准。”
“安之有何事,不如等到病好了再说,也不迟。”庆帝一如既往的打太极式回到。
“臣护驾本就是指责所在,不敢邀功,但是此次万分凶险,还请陛下允臣这个请求。”范闲再一次郑重的说到。
“既然安之有意,那便说说吧。”庆帝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收回刚才想帮范闲掖被子的手,“若无伤大雅,朕便应允了。”
“谢陛下。”范闲一边说着,一边再行了一礼。
范闲轻轻吸了一口气,说到,“还请陛下,原谅陆姑娘前几日的冲撞,毕竟她也是为了臣着想。”
陆亦可没想到,范闲醒来后对庆帝说的第一件事,居然是为自己求情。
况且,这还是庆帝第一次来探病。
陆亦可顿时觉得有些对不住范闲,如果不是自己闹了这一场,可能范闲还能从这次护驾事件中,捞点什么别的好处。
然而,现在却只能全搭在保自己这条命上。
“为了你?”庆帝重复着范闲的话,一边用眼神瞟着一旁低着头的陆亦可。
这时的陆亦可正在各种悔恨懊恼中,完全没有意识到庆帝看着自己。
庆帝倒也没有过多纠结于此,轻笑一下,说到,“既然安之觉得如此,那便是如此吧。”
说完,庆帝就起身准备离开了。
陆亦可还沉浸在懊悔中,便下意识的说了句“恭送陛下。”
这时,庆帝突然转过身,对着陆亦可说到,“你与朕来,朕有话对你说。”说完便朝殿外走去。
陆亦可听到庆帝的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有些紧张的望了望范闲。
范闲朝陆亦可点了点头,用口型比划着“放心”。
陆亦可看到范闲的回答,这才安心随着庆帝到了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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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事,朕本就不想与你计较,只是,”庆帝犹豫着,似乎不知如何开口,又似乎不知道从何说起。
“朕作为一国之君,希望国家强盛,人民和乐,这是朕作为君王的责任。然而朕,亦希望安之平安,你可明白?”
陆亦可感觉此时的庆帝,好像没有了之前那么强烈的征服欲,相比于皇帝,更像一个父亲。
“民女明白。”陆亦可回复到。
“朕答应过她,要做一个好皇帝。”庆帝自言自语到,“所以,朕不能输。”
陆亦可听着庆帝的话,突然有些理解了“高处不胜寒”的意义。
“越是站在金字塔尖的人,便越孤独。”陆亦可说到,“但是民女还是希望陛下,不要做孤独的人。陛下偶尔也可回望一下脚下,也许就有不同的景色。”
陆亦可不知道自己说的这番话,若被有心之人听到,必然要告她一个大不敬之罪。
陆亦可只是觉得,庆帝虽然狠辣无情,到底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生而为人,谁又能完全抛却七情六欲呢?
“哈哈哈哈。”庆帝听到陆亦可的话,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说到,“若真有那一日,朕也许就可以回头看看了。”
说完,庆帝便摆了摆手,离开了大殿。
陆亦可看着庆帝远去的背影,坚定而沧桑,却让人倍感孤独。
“果然是父子,背影都一样。”陆亦可暗自腹诽着,回到了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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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都谈什么了,说这么久?”一回殿里,范闲就赶忙问陆亦可。
“也没什么,就是一些闲话。”陆亦可若有所思的回到。
“闲话?”范闲听的一头雾水,继续问到,“陛下还会说闲话?”
“肯定会呀,都是人。”陆亦可一边帮范闲掖被子,一边说到。
范闲看着陆亦可古怪的神情,有些摸不着头脑。
陆亦可也觉查出范闲的疑惑,说到,“你放心吧,陛下他,只是有些孤独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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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书房的庆帝将宫人都遣了出去,随后独自从暗格里拿出一叠信纸。
信纸由白到黄,昭示着时间的长短。
庆帝从信纸中抽出一封最旧的信,信上的字迹明显与其他信的不同。
因为这封信,是叶轻眉写的。
庆帝摩挲着信,嘴里喃喃的说着,“安之这孩子,也找到了一个像你一样的人,希望她能想通这个道理,好好辅佐安之。如若如此,这天下交给他,也未尝不可。”
庆帝说完,又呆坐了一会,便把信放了回去,随后拿起笔,开始写信。
信的内容不多,只有寥寥数语,庆帝却写的极为认真。
如果是认识庆帝的人看到,可能会以为陛下被其他人附身了。
写完信的庆帝轻车熟路的把信放到了暗格里,和其他的信一起,永远都不会被第二个人看到。
做完这一切,庆帝似乎也不再沉迷往事,而是继续换上了强大到无人能及的气场,坐在榻上批折子。
——关于最近这两番——
我最近好像很喜欢写庆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觉得他也是一个孤独的人吧。
反复看了庆余年好多遍,突然觉得书里很多时候都是事有对错,人却无好坏,所有的厮杀只是立场不同而已。
无论是庆帝,二皇子,太子,长公主,每个人都罪无可恕,但每个人都情有可原。
就像如今很多事,立场不同必有纷争,能做的只有守好本心,不做错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