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炼魂
也不知身在何处,感觉轻飘飘的,仿佛有雨,有蓝天,白云、大海……
感觉有什么东西想让他哭,可是有什么好哭的?
他看见了一位公子,素衣清冷,眉目雅致,心里顿时高兴起来……
公子,公子,记得我么?
我是……对,我是桑无疆……
“这人不是桑无疆,至少他的灵识不是。”
“我就说,桑无疆那天应该死了,怎么会又复活了呢?”
“这灵识,无根无形,夺了桑无疆的灵舍……”
“是什么?”
“还看不出来。不过,此物粹华天成比那些有形之物可珍贵多了,倒是一件难得的宝贝……”
“恭喜尊主,又可练得一件法器。”
……
桑无疆飘在半空,感觉身下有一团烈焰吐着火舌卷着他,此时,空中忽然划过一道闪电,他心里暗笑:“缚苍龙,叩天门,开!”
那在灵山恣意横行的日子又回来了。他本天生异象,人间的事根本没有几件能难倒他的,只是这上了天门,仿佛一切都不太顺利,施展不开。
那闪电又向他劈来。
靠!老子最拿手的就是拿你闪电!
“缚苍龙,叩天门,开!”
咦,动不了。
好吧,是时候来点真正的技术啦,“乾坤易行,日月移天,上!”
靠,还是动不了,他伸手向腰间探他符篆,不是吧,真的动不了!
一团黑影揉来。
那黑影的脸好生凄苦,“桑无疆,你不是桑无疆……”
“你知道?”
“他在哪儿,他在哪儿,我阿弟他在哪儿……”那黑影裹着阴鸷的黑气,越说越激动,焦躁的在他身边游荡……
“我不是故意的,当时你阿弟已经死了……”
“死了,死了,死了……哈哈,死了……”
不知为何,桑无疆心中有一层深深的内疚。忽然,他看见他面前跪了一排男男女女,有个声音喝道,说,不说就杀了他们。
一时血流成河,满目的鲜红肆意。
儿啊——
阿疆——
不要——
一声一声的哭喊搅得他心烦意乱——
烈焰再次扑向他,雷电吐着火舌一遍一遍的鞭笞他——
你居然占据别人的灵识,你居然占据别人的灵识——
雷电继续抽他,烈焰绕着他,撕心裂肺的疼痛扯着他的身体,一点一点的扭曲——
还给我,还给我,这是我的肉身——
桑无疆感觉胸口被巨石来回的碾压,憋闷的喘不过气来——
放开我,放开我——
你他妈的放开我——
忽然一道紫气飘过,不知何故,竟化开了缠绕他的烈焰。黑影揉上,与那团紫气幻成人形立马斗在一处。天空电闪雷鸣,不时劈下砸在二人身上。桑无疆顿时感觉胸口舒服了许多。
那紫影杀到他跟前,竟是一名年轻的男子,“桑无疆,炼魂伤的是心神,你要自己想办法破解。”回身又与那黑影战在一处。
桑无疆一愣,啥意思?
心神!
火,雷电,怨,悲愤……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沉心闭目,乾坤轮转。天地五行万物阴阳,都逃不过一个相生相克。
他幻了自己的灵神,缥缈于空中,慢慢化开,形无可形,相无可相,你劈什么?你又能炼什么?
那紫气向黑影一掌拍出,“桑月明,看清了,我是杜风吟!”
那黑影一愣,喃喃道:“杜风吟,杜风吟……”
乘他正分神,紫气卷了桑无疆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回事?”
“这将魂分神了……哼,没用的东西,炼了这么久,竟还是个废物!”
桑无疆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待他醒来时,在一处干净的榻上。他向四周望去,一个明洁清冷的身影坐在一张素色案几前看书。静静的,仿佛石塑。屋内陈设简单,素雅洁净,他的榻被屏风隔着。桑无疆感觉熟悉,但又想不起来。
“你醒了?”
那人起身走到榻前。
“丧葬脸!”
华凌君眉间微蹙。
桑无疆赶紧别过脸不敢看他,不自觉摸摸下身,干的。他低头看了一下,身上竟不是自己的衣服,还微微透出些许被香熏过的味道。身上有焦痕,渗着血,被小心的用纱布裹着,但已经不是很疼了。
华凌君眼底微微一淡,错开目光起身离去。
嗯,没错。他脑子还被他的梦境困扰,是个梦,一枕春梦而已……想想还挺好的,可是……
这可是,有点别扭。
须臾,华凌君提了个木质漆盒进来,对他说,“过来吃饭!”
桑无疆从床上下来,有些扭捏的来到案前,见华凌君打开漆盒,一样一样将食物端了出来。清一色的素菜,真正淡出个鸟来。再看案几上摆了一本勿华。这不是禁术么?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那个……”
“你阿姐已被护送至兖州,安。”
“哦。”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那个……”
“退臧山。”
“什么?”
“这里。”
“哦。”
桑无疆匆匆扒了几口饭,便借故起身,逃也似的出了门。
“我去转转!”
心里觉得还是应该跟人家打声招呼,毕竟这是他家的地盘。
门外是条小径,曲曲绕绕掩映在一片竹林中。
前面一个紫影,桑无疆觉得好眼熟。
那人转身看见他,深深一揖,“恭喜公子!”
“你谁?”
“百草族秋霖一脉,杜风吟。”
“啊?我们见过么?好像……”他一时有些疑惑,好像见过。“啊,我记起来了,你好像……好像救过我。”桑无疆感觉有部分记忆零散混乱,而能串起这些混乱记忆的关键性的东西丢失了。
“救你的是华凌君,你灵识已散,是华凌君为你修复的。”
“……”
杜风吟微微一笑,转瞬若有所失,黯然道:“公子天赋异禀……当真造化弄人。”说着再次深深一揖,消失得无影无踪。
桑无疆瞠目结舌,赶紧跑回屋内,见了华凌君,结结巴巴道:“那个……那个……”
“杜风吟?”
桑无疆猛点头,“他……”
“已无灵识。”
“什么意思?”
“他只是魂!”
“……”
……
桑无疆没精打采的坐回案前,手支着脑袋,若有所思道:“他好像救过我。”这样想着时,目光瞟到华凌君的双唇,他正吃着饭,那唇有些湿润,线条流畅的勾出一丝如玉的光泽,他忽然想起了他的梦……
梦里的他也是这般如玉如泽……
“我们……”应该是个梦,仅此而已!“……算了。”
华凌君执箸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就是他的梦。
……
他偷偷看着他,不觉痴了。
退臧山危崖耸峙,是一处险地。山中多竹林,郁郁葱葱,浓翠欲滴。华凌君居室与他兄长隔得很近。可这二人寡淡惯了,没什么重要事难得见面。华凌君师父没事就闭关清修。怪不得华凌君不爱说话,这里除了烧茶送水的下人,难得有人跟他攀谈。就算攀谈估计也没啥共同话题。华凌君除了功课,做的最多的两件事就是抚琴和看书。
可那琴声低徊深沉,余音悠远,桑无疆每每都听的心伤。
于是跟他说,他小时候一定过的孤苦,本是个聪慧疏朗的人,却没人陪他排忧解惑,整日里只能看书抚琴……
华凌君闻言抚琴的手一顿,便按在了琴上……
估计是说到心尖儿上了,桑无疆微微有些不忍,此后便无视他的拒绝,热络的拉着他成日里在山中瞎转。一会儿说他小时候掏过鸟蛋啦,一会说他经常跟人打架啦,还说他闯进妓院被老鸨揪出来扔到大街上啦,反正都是他在下界干的那些调皮捣蛋的蠢事儿……末了还不忘夸自己什么天赋异禀,天纵奇才,天选之子……
华凌君只是听着,从不打断他……
一日,华凌君正在抚琴,他哥汀州君韩彦破天荒的过来看他,眼底温和,望向桑无疆的目光都含着笑意。只说,“桑公子一定要在退臧山多住些时日。”倒说得桑无疆有些不好意思,不禁往反处想,是不是在说他住的时间过长了,在下逐客令。等汀州君走后,问华凌君。华凌君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