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术
空气里满是茶叶醇厚的香气,修长的手指端起面前的茶杯贴近唇边,似乎茶叶的味道不错,放下茶杯的一瞬间,眼睛里冷芒淡了很多,
“我有几百几千套上等的茶具,也摔碎过几百几千套的茶具,是因为我觉得,不完美的东西就不必存在”
看着依旧沉默不语的少年,白先生再一次出声,
“冰云,父亲的耐心有限,茶具若是用的不顺手,那就丢了它”
“是,冰云谨记父亲的教诲”
最终也没有给过他一个眼神,白先生挥了挥手,声音一如往常那般淡漠,
“早点回去休息吧”
言冰云这才发觉后背的衣服竟然已经被冷汗打湿,额头的汗也已经出了又干,干了又出,感觉双腿已经快要不属于自己,听着那句放行的话,他竟觉得迈步子都如此的艰难,深深行了一礼,
“父亲,冰云告退”
随即慢慢向门边走去,指尖刚刚接触到门把手,还未曾打开门,身后那迫人的嗓音再次传进耳朵,透过耳廓穿透进脑海,
“冰云,你若是连这点小小的心术都抵抗不了,那这茶,不喝也罢”
“是”
“十天,只有十天,我要灰奴见血”
“是”
再次静静地关上房门,言冰云这才发现,从房间到院子里仅仅几步路,他竟用尽了浑身的力气…
池塘里的锦鲤终究是跳上了岸,就像言冰云想的那样,它承受的不是失望,而是绝望,岸上的花猫眼睛里冒着兴奋的绿光,总有这种不要命的美食主动送到它的嘴边,叼起锦鲤,它似乎感受到了身后的目光,慵懒的眼珠对着他的方向微微转了转,明明只是一只猫,言冰云却在它的眼睛里看出了警告!
嘀嗒声隔着门板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入耳,灰奴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肩膀上的血窟窿染红了他的灰色衣袍,暗红色的血腥顺着胳膊,沿着指尖低落,很快地面就汇聚成一滩红色的镜面,
“几招之内?”
房间里传来了熟悉的淡漠,灰奴没有抬头,声音控制的很轻,就连呼吸都没有变,似乎受伤的那个不是他一般,
“二十”
“下去吧”
似乎对于这样的结局早在意料之中,并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是淡淡的应了声,随即阁楼里的烛光熄灭。
灰奴行了一礼,即使先生根本看不到,转身离开,走了两步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转回身重新回到门口,从衣袖里扯出一块白布,小心翼翼的把门前刚刚滴落的血迹擦干净,直到地面恢复如初,看不出半点痕迹,微微皱起的眉这才舒展开来,先生讨厌一切脏的东西…
春去秋来,时光过得很快,转眼又是八年的时间匆匆而过,落念雪也从那个糯米团子长成了曼妙的少女,她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坐在院子里那棵紫藤花树下的摇椅上看书,微风吹过,伴着紫藤花的幽香,别提有多惬意了。
这是阿姐送给自己十岁的生辰礼物,家里人都喜欢的不得了,这摇椅可比秋千舒服多了,至少还能躺着,虽然她从来不会像某人那样,像只慵懒的家猫一样蜷在摇椅里,例如现在,
“阿姐,父亲叫你练琴,你怎么又偷懒了?”
“雪球,阿姐再和周公商讨要事,此时不宜被打扰,所以,你莫要来烦我”
落思梦正梦到吃火锅,薄薄的肉片瞬间烫熟,裹上浓厚的芝麻酱,老天,要不要这么满足啊,正当她准备对下一片肉下手时,
“阿姐,父亲说明日要验收成果的,你若是再不过关,下个月可就别想出门了”
落念雪眯着一只眼睛看了看刚刚还在犯迷糊,听到出门就瞬间清醒的某人,嘴角带了得逞的笑意,果然,出门这个就是阿姐的软肋,从小到大,只要遇到出门的问题,阿姐总是能突然来了精神…
“肉片可以改天吃,出门可不行,不就是几根弦吗?本姑娘还折腾不起了咋滴”
落思梦仿佛打了鸡血一般,一个激灵坐起身,对着面前上好的檀木古琴伸出魔爪,不行,绝对不能被禁足,这个世界的集市比她那个时候有意思多了,她每个月最盼的就是可以出门的那几天,不然每天在庄里,除了看书就是弹琴,行吧,虽然那些都是念雪在做,可是她也很无聊啊,整个庄子里上到树上的鸟窝,下到花园泥土下边的蚯蚓,都被她玩儿了个遍,她早就腻歪了,要是再不让出门,那不是要她的命吗?
“阿姐,你莫不是睡糊涂了,哪里有什么肉片?”
落念雪有些迷惑的歪了歪头看着自家阿姐,这阿姐从小时候开始,从她嘴里说出的话她就没听懂过,现在更是懵,哪里来的肉片?难不成阿姐饿了?不对啊,这不是刚吃完午饭吗?
落思梦却已经开始拨动琴弦了,她读书不行,一看那些所谓的古文她就犯困,还好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所谓的考试,可是弹琴就不能糊弄了,十根手指感觉都要打结儿了,比起弹拨这几根弦,她更觉得暗器适合她。
既然来了古代,自然要学武来实现武侠梦了,可看见的跟亲身体验完全不一样,实际体验过以后,落思梦才发现,穿越小说里都是骗人的,武功这东西哪是随便是个人就能练的,更别提什么盖世神功了。
连着摔了三天,落思梦为了不落下残疾,最终还是放弃了盖世女侠的梦,还好自己老娘看出了乖女儿眼睛里的失望,让姨母手下一个专擅暗器的手下来教授自己暗器,几年下来,落思梦自认为也是略有小成,至少,司南现在一看到她立马就躲,看来,阴影好像挺重的…
“雪球啊,你觉得阿爹的眼神怎么样?”
看着被自己一个用力手抽筋弄断了琴弦的古琴,落思梦眨巴着无辜大眼睛转头盯着一脸肉痛不已的雪球,落念雪眼睁睁的看着一件千金难求的古琴被毁之一旦,说不心疼是假的,哪里还听得见落思梦说了什么…
直到落思梦又出声问了她一句,她这才回过神有些无奈的回应,
“什么意思?阿爹的视力一直没有问题啊”
落思梦眼睛里闪过狡黠,落念雪觉得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这个预感让她觉得连后背有些毛毛的,直觉告诉她,这个阿姐一定又想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了…
少年墨发简单束起,棱角分明的脸庞之上是黑曜石一般闪耀的眼睛,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搭配微微抿着的薄唇,一身素色的锦缎更是衬得他翩翩风流,此时的他站的笔直,眼睛里因为听到的话而闪过一丝诧异,
“父亲的意思是要让我去江南?”
“灰奴会陪着你”
白先生正拿着一把精致的金色剪刀细心的修剪着窗前的一颗文竹,翠绿色的枝叶看起来尤为赏心悦目,剪刀冰凉的,毫不留情的剪掉主杆旁边可以与它争夺阳光和营养的分叉,似乎在印象里,这个所谓的父亲一直都是这样的淡漠,凉薄…
“是,冰云知道了”
他伸出双手施了一礼,目光所及的地方依旧是颜色很深的地板,花纹已经变了,白先生不喜欢旧的东西,更不喜欢有瑕疵的东西,所以,不论地板或是事物,他觉得不喜了便会换掉,即使是他言冰云也一样逃不过!
手掌触到一片冰凉,这让言冰云瞬间脊背有些僵硬,努力保持住自己的表情没有变化,他微微抬头,此时先生的手指正贴在他的手背之上,和他想象中的一样,那样的冰冷,没有温度,一如他嘴唇微启以后说出的话一样冷漠,
“这次去江南,我要你寻一样东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