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心存心想吓唬他，便维持着半妖的形态。
那人每次醒过来又是吓过去。
她也怕好不易救活一个人又被吓死，才讪讪恢复了人的模样。
这次刘子冀醒过来，终于没再昏，但还是呆呆的。
他看着她茫然问道：“你，你是妖怪？你，救了我？”
寸心点头承认。
少年肉眼可见地颤了颤。他看过不少志怪小说，自是知道妖怪是吃人的。但是这妖怪救了他，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如此对待恩人。他便又强咬着嘴唇，让自己神情自然一些。
眼瞧着他快把嘴唇咬破，寸心有些好笑，“你知道我是妖怪还这么淡定？”最后那两个词她咬得极重。
刘子冀努力克制自己颤抖的声音，却还是吭吭哧哧，“姑，姑娘，救了刘某，自然是善人。妖怪也是，也是分善恶的。”
他说完紧张地瞧着面前的美艳女妖，却见她摇摇头。
半响，缠绵悱恻的声音撞进他的耳中“我救你，你是要给我报酬的。”
对着美目盼兮的脸，他只觉得鼻内湿润，连忙就着衣袖抹去鼻血，“姑娘请讲。”
寸心上下打量他一番，笑眯眯地问道：“你姓甚名谁，家中情况如何？”
他诚实答道：“小生姓刘，字子冀。家住南阳，今年刚刚中第。”
说完不知想到什么，瞟了她一眼，又极快垂下头。
寸心见他眼神奇怪，怕了下他的头，问：“你想什么呢？”
他摇摇头。
“行了，我也不难为你了，直接给我黄金万两。”她也不拐弯抹角，直白地讲出自己的要求。本来以为他会为难一番，讨价还价，却不想他断然答应：“可以，不过刘某刚刚为官，份例也只有百两，按年支付，预计两百年还清。”
原还兴高采烈的寸心顿时僵住，怒道：“你玩我呢？你要是死了又没有儿子，我找谁要去。”
他似被她声音惊得颤了一下，补充道：“姑娘若是担心刘某失约，我可以当场立下字据，便是代代偿还，也是可以的。”
她白了他一眼。
寸心站起身，淡淡道：“行了，行了。不为难你了。你也知道我是一个妖怪，我呢，最近想修仙。你不是书生吗？就给我好好宣传盘丝大仙的名号，帮我赚香火。懂？”
做好事攒功德是凡人、妖怪修炼仙体较为简单的方法。如今她龙身回不去，便只能尽力将这蜘蛛原身升一升。
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寸心抖了抖身上的沙子，幻化出祥云，不想浪费时间多言，“记得做事，我走了。”
然而还未踏上云，就被身后的人叫住，“等一下。”
她转过身问道：“还有什么事？”
刘子冀也没想到她居然真的停下来，呆愣地说：“我，我做好了之后怎么联系你？”
寸心确实忘了任务分下去还需验工。想了想，她拔下一根头发，递给他，“有事用这个通知我，会有人去找你的。”
这种跑腿的差事自然归小桃子干。
细发落入男子手中顿时化成一面八卦铜镜。
刘子冀握着铜镜，看着寸心登上云消失在海边，才从地上起身。他想，那些奇书异志中说的不对，妖怪也是有好人的。
*
自那日修补龙身无果，寸心便成日在洞内闭关修炼。
她本就没有对功德一事寄予厚望，这劳心劳力却毫无成绩的东西自是不如法力进阶来得快，所以功德的事是就由小桃子全权处理，她只负责每月给盘丝大仙的寺庙灌输些法力，庇佑那些信奉她的人。
再次听到刘子冀的名字，已经是两年以后。
正午，太阳如圆盘一般挂在天上。小桃子从五指山匆匆赶到盘丝洞，砰砰砰敲着石门。
“恩恩，恩恩，你快开门。”他软软的声音透过石门，直直吵得蒙头大睡的寸心烦躁。
她扒开被子下床，怒气冲冲：“小桃子，你要是敢没事找事，你就死定了。”
石门缓缓打开，明亮的光线射入洞内，寸心被刺得半合上眼睛。
“恩恩，你发了。”小桃子进洞就抓着衣服一阵摇晃。他本是想晃她的肩膀，奈何他就一直没长高过。想到此，他更是嫉妒了。
寸心仍半梦半醒，只含糊一声：“嗯？”
“你瞧瞧，你这功德。”他将铜镜递到她眼前。
寸心揉了揉眼睛，只见橙黄的镜面上功德一栏后面的数字惊人。
“啧啧，这样下去，你不到五十年就可以飞升成仙了。”他目光掩不住的艳羡，“到时候，三界都会知晓，有一个蜘蛛精一百年化形，四百年修得八十万年法力，五百年功德圆满。”
他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恩恩，你在哪找的这么靠谱的跟班，要不你也帮我找找呗。”他最近新收的跟班又懒又蠢，他被它气得吐血三升，还要收拾烂摊子。
“跟班？”寸心被他问得困惑，掰着手指数着，“我不就你们三个吗？”
“刘子冀。你当时不是让我监督他吗？”小桃子眉头一皱。真是难为别人那么努力干活，她连名字都不记得。
脑子里搜刮一番，寸心终于想起，这刘子冀是哪一号人物。
听着小桃子的叙述，她只觉得这人太实诚了，别人随口一句话就这么勤勤恳恳。
她也不想当压榨别人的黑心老板，便在小桃子汇报完回五指山时，叮嘱道：“你以后不用监督他了，让他也不用做这功德的事了。剩下的你们三个去就行了。要是把他累死了就显得我太恶毒了。”
然而可能是被虐成瘾了，小桃子半月后来盘丝洞汇报功德时说他劝了但是刘子冀还是坚持做。
“他说救命之恩，恩重如山，一定要偿还。”
寸心是从没见过对报恩如此固执的人。
刚好想去看看盘丝大仙的情况，她便变了凡人的装扮由小桃子带路去了南阳。
一入城，便觉得怪异。这里的人似乎很喜欢蜘蛛图腾，一些工艺品上都绣着八脚的蜘蛛。
今日恰好是十五，祠堂寺庙全是来上香的市井小民。
南阳最大的寺庙更甚。
寸心穿过乌泱泱的人群，看见寺庙大堂里有些眼熟的白衣书生，。
刘子冀坐在红木桌前对着来上香的人说着什么。听着的人眼里满是光彩。
这一幕让她想起了农民起义时领头人洗脑时的场景。
书生，果然嘴皮子厉害。
寺庙中的晚钟敲响。
香客们也逐渐散去。刘子冀收拾好自己的笔墨，往刘府走。
却刚踏出庙门，就被人挡去去路。
他抬头看，愣住了。
“你怎么了？”寸心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回过神来，羞赧道：“你，你怎么来了。”
“为了你做功德的事。”她直接步入正题，“我当时救你就是图财。我并不是好人。你不用如此拼命。”
不得不说见他如此回报，她真的有些不好意思。
“无论是何目的，你确实救了我。当时若不是碰见姑娘，只怕早已葬身西海。”他对于报恩坚定不移。
读书人确实说话一套一套的。
几轮下来，寸心承认自己说不过他。
“男子汉大丈夫，自然要有所担当。”他继续说着。
寸心忙打断他的话，不想再争论下去“行，你爱做就做，我也不亏。这样吧，我答应你一件事算是你今后为我做事的报酬。”
他张口要拒绝，寸心伸手指向他：“各退一步，不要得寸进尺。”
她倒是第一次遇见，连礼物都送不出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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