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龙静立于木榻前,细细打量半睡半醒之桃花仙,只见她一头乌发有些许散乱,微微启开之粉色樱唇于那略带憔悴之白皙面容上格外秀雅,忆及昨日于花下曾亲吻此如花瓣般唇际,内心不由得升起几分羞涩和誓要护她周全之男儿豪情。
桃花仙静静躺着,梦里于园中一片粉嫩桃花树之下悠游,却见前面奇楠沉香秋千架下,一青衣公子翩翩而立,定睛一看,却是冰玉净立于秋千架前,依是明眸皓齿,谦谦君子风度,他冲她如往昔般淡淡一笑,桃花仙心中的阴霾顿时一散而尽,心头重新阳光明媚如三月春光。
梦里桃花仙飞身过去,待要问问他“奈何至此,不是已有妻室,缘何而至?莫不是依然放不下?”然待她内心欣喜凄然交加,却看到眼前人又顾不得许多,飞一般过去时,冰玉却同那秋千架儿一同消失得无影踪,飘荡在眼前的是一片白色雪花。她心痛不已,伸出手,接过着一瓣雪花,只一眨眼,便于她手中化作一滴晶莹之水滴。
“冰玉,冰玉,你在哪里?”梦里桃花仙柔声唤着,心冰凉到了谷底。
“冰玉!冰玉!”桃花仙一边喃喃叫着,一边慢慢醒转过来,抬起惺忪睡眼一瞧,眼前模模糊糊立着一白衣公子,便上前抓着他的手道:“冰玉,冰玉,不要走。”这公子只是默然不答,桃花仙隐约觉察出眼前的公子有几分无可释从,便松开他的手,睁大眼睛定睛一看,原来却是小白龙,她昨夜心内痛楚时曾一口一个的“旭公子”。
小白龙见此情景,有许多无奈和一丝隐隐悲伤,但虑及桃花仙昨夜饮醉情伤复倍,又觉得恍惚梦呓心病所致,故此不觉纳言。
“抱歉,旭公子,适才做了一梦,故此失态,请见谅。”桃花仙心下明白过来,施万福道。
“无妨,仙子无需见外。我待仙子情同兄妹,仙子心中想的我都明了,只是不想看仙子这般凄惶,故劝仙子还是早日释怀,将那过去忘掉方好,于仙子玉体也有裨益。”小白龙拱手回礼道。
“旭兄所言极是。桃花素来代表情事,情伤花伤,故此我桃花仙才受此重伤,只望旭兄不见怪才是。”桃花仙道。
“仙子又见外了,哪有怪罪之理?倒是替你担心许多。”小白龙道,听闻适才桃花仙所言眉头紧了紧。
“旭公子不见笑便可,这几日多有打扰,总觉心下忐忑不安。”桃花仙道。
“婉妹无需顾虑太多,我小白龙做事一向光明磊落,乐得为朋友两肋插刀,何况是故交。且改日还需央求妹妹同我一起去那人间繁盛之地去寻吾母,以取得琉璃七宝海棠灯来复兴我龙宫,故此妹妹无需再多言,心中自有丘壑便可。”小白龙道。
“婉妹明白了。婉妹现下就要定陪哥哥去那人间繁盛之地走一遭,寻得白龙娘娘转世之处,协助哥哥取得琉璃七宝海棠灯,恢复龙宫盛世之境。”桃花仙闻言道,虽则体力欠佳,倒是很想助小白龙一臂之力。
“这,待我算一下时辰,看是否吉时可去。”小白龙掐指算道。
“眼下吾母已投胎至一官宦人家,待她受那人间苦乐悲欢。待我二人飞至,已是吾母待字闺中之时,我们可守着她,帮她化解一些危机,天上一日人间十年,九日后,待她寿终正寝时便可修成正果将那琉璃七宝海棠灯于我们。”小白龙正色道。
“听起来甚是有趣,我们也可去人间看那万家灯火,青烟袅袅,体察民情,顺便看看人间的桃花是否与这园中一般繁盛。”桃花仙道,适才的凄惶境况荡然无存,粉嫩的面容上添了几分曼妙神采。
“既然婉妹如此有兴致,那么即刻就动身可好?”小白龙笑道。
“果然是好!”桃花仙道。只见她一转身,一袭粉衣变得婓红色,比先时更加鲜丽夺目,一张粉白桃花面虽残存几分凄楚,却更显许多精致雅洁。
小白龙呆呆的看着,只不言语。
“如此妆扮如何?”桃花仙笑道。
“妙哉!窈窕无双!”小白龙一手拿着海棠玉扇拍至另一手掌心,赞不绝口。
“旭兄过奖了!不过换个衣衫色泽,虽则身体有恙,但着这艳丽些颜色,倒可掩去许多虚弱。旭兄看着可好?”桃花仙道。
“嗯,比先时好许多。我摘朵桃花于你戴发间,会更好看。”不由分说,小白龙已摘了一枝并蒂两朵粉嫩嫩、娇艳艳之桃花轻轻插于桃花仙发髻中。
桃花仙心中抱过许多羞赧,只不好说出,便无言语,待那花儿别好之后,便同小白龙一道儿出发了。
及至正午,二人已飞至一姑苏人家精巧别院。却见院中悄无一人。
桃花仙飞至院子后花园的一株桃花树下,“原来人间的桃花亦是同样繁盛。”桃花仙心内叹道。
“只是奇了,诺大的院子里竟无一人。”桃花仙默然道。
“嗯,人间的人是看不到我们听不到我们的,然你我是看得到听得到他们的。今日无人于院中定是事出有因,我是受海棠扇指引来此的,看来这里的人定是刚出去。”小白龙道。
“不知两位圣仙驾临,老夫有失远迎。”
二人正踌躇际,听闻得一慈祥老者声音,转身一看,却是土地爷拄着拐杖立于二人眼前。
“土地爷爷客气了。土地爷爷,敢问这一家人都去了何处,为何空无一人?”小白龙道。
土地爷捋了捋胸前的白胡子,笑道:“说来话长。这一家人本是丞相府上,只因被奸臣谗言所害,被发配边疆十年,不知何时才能赦免回还,而这宅子已被查封,门口贴着官府封条,也无人敢进来。适才人刚走,只是丞相膝下一小女,丞相不忍她跟去流离受苦,故方才危机时刻买通了官兵放行,被亲家草草接走,嫁入一商贾人家。也不知日后会如何。这小女可是我看着她长大的,实在有许多不舍啊!”
“原来如此!多谢土地爷爷告知。我等有事在身,先行一步。”小白龙和桃花仙一同施礼答谢土地爷。
“不必客气。这人间有许多千奇百怪有趣的事情,你们好好转转,我就不陪你们了。”土地爷笑呵呵道。
“有劳土地爷爷告知了!后会有期!”小白龙拱手作揖道。
“去吧,去吧!别贪玩就是。”土地爷笑着化作一团白雾不见了踪影。
小白龙和桃花仙在海棠玉扇的指引下飞身至城南一户庭院上空,只见里面张灯结彩,前往宾客络绎不绝,门前贴着大红的喜字,倒像是办什么大事似的。
只见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着一袭红衣,胸前戴着大红花,在忙不迭的给宾客敬酒。
海棠玉扇指引着小白龙和桃花仙来至一厢房中,只见一瘦弱小女子头上顶着红盖头,身上着一袭红绸锦袍,独坐于那床沿上不住滴泪。
小白龙见了,内心不由得许多感伤,便带着桃花仙出去,来至院中一桃花树下议事。
“这个女子便是吾母投胎转世之人。我们且四处转转,看看这园中还有什么人。”小白龙道。
桃花仙点点头,二人便来至这座厢房前面的几间抱厦中。
只见中间的堂屋放了许多系着大红花的箱子,两年的厢房里似乎有一间有人在说话。
“这莺莺模样虽好,但嫁过来只带了几箱绫罗绸缎细软做嫁妆。我说她家虽落魄发配边疆,但也是丞相之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怎么就只送来这么点嫁妆,亏得我们还算救了这小女呢,没有我们娶她过门,她也得去那边疆受那风露之寒,又怎会这会子好好的待那厢房与我那宝贝儿子成亲呢?”只见一长脸老妇人,身着一袭洋红色绵绸缀银红刻丝撒花锦袍,一只手上戴着碧玉镯,另一只手上的雕花金镯子与那头上金簪金耳环,以及指上金戒指相映生辉。
小白龙和桃花仙听闻她此番言论,不由得觉得诧异,想不到人间竟有这等人物。
“我说福顺娘,你就别挑剔了,好歹人家盈盈爹有权有势时还拉过咱一把,就不要再觉得哪里不合你意了。”只见一个老头,着一身黑色锦袍,喃喃道。
“你懂什么!他们帮的那点忙算什么,我还不稀罕呢!”老太婆一拍手边的案几,唬了老头一跳,吓得他再也不敢言语,只得怏怏得出去了。
“娘,客人都在外面等着,婶娘们都要见你想和你一同吃酒乐呵哩!”只见方才前厅的那个书生模样的少年过来拱手作揖道。
“乐呵?我没见乐呵在哪里!娶了媳妇忘了娘啊!娘知道你打小稀罕她,但眼下她家已被发配边疆了,你最好识相点,别整天把她挂到嘴边。我们家可是救了她,她得听娘的话才对得起我们。”老妇人对着那少年一顿轻轻训斥。
“娘,大喜的日子,咱就不要整那些没边没影的,咱过咱的日子不好吗?”少年疑惑道。
“傻孩子,为娘也是为了你好啊!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那个莺莺是什么人呢,她家已经被发配边疆,家里人也好不到哪去。你可得长点心啊!”那老妇人又看似苦口婆心道。
“娘,您说哪里去了?人家自小知书达理人家,不过是家里遇到点事,哪有您想的那样呢?”少年不情愿的撇撇嘴说。
“也是,孩儿既然这么说,为娘哪有不听的道理。不过人是会变的,你好要当心点才好。我那有一套银首饰,算是当婆婆的给她的礼。馨儿,去把那套装着银首饰的盒子拿来给福顺,让他给他媳妇拿去。”老妇人不耐烦的喊着。
“夫人,您不是说备过一套金首饰的吗?怎么只有银首饰了?”丫鬟馨儿疑惑的问道。
“小丫头就会多嘴,我几时说过有金首饰了?日后她来我们家吃穿用度都是我们家的,我们要勤俭节约细水长流,银首饰又哪里不好了?”老妇人一顿吼,唬得小丫鬟面如土色,不敢吱声了,飞快的拿了抽屉里的一只首饰盒子递于那少年。
少年接了那首饰盒子,似乎想说什么,顿了顿没有说出口。只得拿着首饰盒子去往后面的厢房了。
“莺莺,这是娘给你的一套首饰,她说见你来时戴着一套金首饰,独缺一副银首饰,便将这副赠予你。”少年柔声道。
莺莺只不接这首饰,自顾自的坐于那垂泪。
少年将首饰置于案几上,回身过来劝解她道:“莺莺不用担心,到这里我就是你的臂膀,不要太过思念家人,指不定过几年皇恩浩荡,叔父他们又都回来了不止。快别哭了,都哭一晌了,怪叫人心疼的。”
莺莺只不言语,依旧滴泪如雨。
“我去前厅忙活了,今日不能只在这里陪你,恐娘知道怪罪,过了今日,我定日日好生陪你,你且放宽心吧。”少年柔声道,见莺莺仍是啼哭不止,便不说什么,踌躇了一下,转身出去,吩咐门首的丫鬟记得给莺莺端茶倒水之类的便去前厅了。
桃花仙和小白龙见此情景,不由得有许多感慨,没想到人间有这么多曲折悲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