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那是一个有着千载风流,文采耀目的世界
范闲说出这句话后,庄墨韩侧身看着他,发问道:
庄墨韩难不成,它是传说中的仙界?
庄墨韩的话一说出口,殿内便爆发出一阵哄笑,范闲转身,指着席上众人,不屑一顾的喊道:
范闲笑吧,笑吧!
范闲跟你们这儿比起来,说是仙境,毫不为过
他因为醉酒而泛红的脸上,浮现出一股悲色,白色的身影散发出孤独萧索之意。李明达看着他的背影,心中触动,她能理解范闲此刻的心情。
从前的那个世界,比这里好太多了。
至少被强暴后能报警,让法律将罪犯绳之以法;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承受伤害,就算想要坦白此事,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甚至会牵连他人。
庄墨韩在范闲转身后,平和的问道:
庄墨韩你去过吗?
范闲背对着他,闭上了眼睛,沉醉于记忆中的前世,缓缓开口:
范闲那是我梦里留下的画卷,是我残留的记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很柔和,语气里充满了对前世的眷恋与怀念。
郭攸之范大人,你的意思是,你在梦里游历仙界,还背了几首诗回来?
郭攸之阴阳怪气的开口,打断了范闲的回忆,殿内又是一阵哄笑。
范闲不说话,郭攸之只当他心虚,变本加厉的出席,朝庆帝施了一礼,请求庆帝给范闲治罪。
微醺的范闲不理会咄咄逼人的郭攸之,笑着将酒杯的酒一饮而尽,狠狠的把酒杯掷在地上,眼神迷离,慷慨激昂的大喊道:
范闲纸来!
范闲墨来!
很快就有宫人将案几笔墨准备好,侯公公更是自告奋勇的为范闲抄写诗句。
候公公范公子,若是要作诗,老奴斗胆,愿为你抄录
范闲笑着,抢过了宫人手中的酒坛,豪迈的抓着酒坛饮了一大口酒,最后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把酒坛狠狠砸在地上,溅了郭攸之一身的酒水。他踉踉跄跄的走到前席的过道上,高举着手指,在庄墨韩面前转了一圈,抑扬顿挫的开口:
范闲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范闲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他歪歪扭扭的走下台阶,手指指过席上众人,涨红着脸,激奋的朗诵着脑海里的诗句:
范闲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光是这几句诗,已经震撼住了所有人。范闲毫无所觉,神情激动,源源不断的经典古诗词从他嘴里冒了出来。
自从他踏入京都,面对的就是无休无止的阴谋与算计。如此强大的压力之下,再加上酒精的刺激,范闲的情感在此刻以另一种奇特的方式爆发了。他慷慨陈词,将自己记得住的名词名句尽数朗诵了出来。
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惊才绝艳……这些成语似乎都不足以形容现在的范闲,殿内诸人纷纷为他念出来的诗篇倾倒,李明达仰头看着如同蝴蝶一般,在殿内跑来跑去的范闲,眼中酝酿着泪光。
为什么我的眼泪常含泪水,因为我对那片土地,爱的深沉。
身处异世,孤独是必然的。范闲现在吟诵的所有瑰丽诗篇,牵绕着她的思绪,带着她重游遥远记忆中的,宛若天堂的中华文明的浩瀚史海。
那片名为中国的土地,承载着她二十多年的情感与记忆;那片土地,生活着她怀念关心的家人朋友;那片土地,传承着她热爱深爱的文明文化;那片土地,是她永远的家,是生命凋零后归处。
她所关爱的、喜爱的、心爱的、热爱的、深爱的一切,都在那片广袤无垠的土地上。
诗词是最能寄托情感的。
曾经当做学习任务和兴趣的古诗词,从未像此刻一样,能最大程度的影响着她的感情。
她现在都激动的哭了出来。
听吧,这是中华五千年文明的璀璨明珠!
我为此骄傲,自豪,且荣耀。
范闲朗诵着诗词,穿梭于宾客之间,他展开双臂奔跑着,如同一只自由的飞鸟。他绕到李承乾身后,按着他的肩膀,看着对面的李明达,半眯着的双眼忽然睁开,眼里闪着光,朗声念道:
范闲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李明达盯着他,眨了眨泛红的眼睛,有泪水夺眶而出,滑落眼角。她抿唇笑着,心中激荡,久久不能平复。
他直起身子,就近抓住李承乾案几上的酒壶,解渴似的一饮而尽,高高挑着嘴角,笑着说道:
范闲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松开李承乾,范闲跑到过道上,高举着双手,在头顶弯曲,比了一个大大的爱心,笑着转了几圈,嘴里冒出一段英语来:
范闲You are the spring I will always pursue, I love you, always love you.
【你是我永远追寻的春天,我爱你,永远爱你】
像是着了魔似的,他又在祈年殿里四处奔跑起来,嘴里大喊着各种语言的“我爱你”:
范闲あいしてる
范闲사랑해
范闲Ich liebe Dich
范闲Я люблю тебя
范闲Ti amo
并非是他有语言天赋,只是上学无聊时,在网上搜着各种语言的“我爱你”,打算有朝一日找到对象,在另一半面前玩一把浪漫。
只不过没想到,他设想的那一天,竟然是现在。
别人以为他的动作是在挑衅庄墨韩,嘴里叽里呱啦的话是他喝多了口齿不清的口误,只有他和李明达知道,这是他在所有人面前向她表白。
独一无二的方式,只有彼此才明白。
李承泽冷眼看着范闲,神色晦暗不明,这个动作的意思,他是知道的。
他清楚的记得,在多年前的冬天,他们尚且年幼时,李明达在他寝宫的院子里,在铺满白雪的庭院中,对他做了这个动作。
那时他问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她回答说,是喜欢的意思。
他当时说了什么?李承泽静静地想着,他告诉她,不要在别人面前再做出这个动作,她答应了。
而现在,这个动作又被范闲做了出来。
一定是她教给范闲的吧。
李承泽盯着她红着眼眶笑出来的样子,只觉得刺眼。她看向范闲的眼里有光,而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只有憎恨和厌恶。
曾几何时,她也是用这种崇拜的、炽热的、充满爱意的眼神看着自己,可现在她的眼神没有变,只是投以爱意的对象,却从自己变成了范闲。
明明自己才是她的男人。李承泽死盯着范闲的背影,妒火中烧。
念完他会的所有“我爱你”,范闲跌跌撞撞的冲上前席,双手撑在庄墨韩桌前,满面通红,醉醺醺的开口道:
范闲注经释文,我不如你,背诗,你不如我
庄墨韩点点头,面带愧色。
范闲做文坛大家,我不行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又伸出食指指着庄墨韩,左右晃了晃,轻声说道:
范闲做人
范闲你,不行
庄墨韩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颓色,范闲神清气爽的笑了笑,闭眼仰倒在地,通红的脸庞和洁白的牙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大笑着,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徐徐开口:
范闲我醉欲眠卿且去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喃喃自语道:
范闲去他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