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氓(五)

庆2——氓

(五)

他手心的温度还残留在他肩膀,“没事。”李承泽还记得他宽慰他时的笑脸,捏着那只瓷杯的手指微微发抖,那一小方水面便荡出波纹。诸事不静。他面前铺陈开大庆到北齐的地图,低头执笔将那些山路险峻、匪寇横行的地方一一圈出,忽而又记起户部编纂过一书记录两国通商的商行客栈邮驿,便忙差人取来将那些便(bian)宜的折了角。押解人质,出使北齐,大战方休,即入敌土。这一路的内忧外患腹背受敌难以数尽,就连李承泽也没有七八分的把握范闲可以安然而归。

“鉴查院的人还在吗?”

“剩几个端茶递水的无名小厮还插在那边。”

“有人就有消息,差人去问问采买。黑骑若出必要上下打点。”李承泽沉吟片刻将那半盏凉茶泼入茶海,“还有,使团里差几个人进去,选几个得力的别让人再做了手脚,到时候带一队榆木绣花枕头成了北齐手下残兵败将。”

“丢了大庆脸面。”

“是,殿下思虑周全,属下这就去办。”

李承泽长长叹一口气,靠进圈椅里将那半本红楼掩在面上,幼帝羸弱、太后垂帘,还有一个大将军参政,三面夹击还缺一面,范闲此时若在必定笑着跟他说“总好过四面楚歌嘛。”

是呀,总好过四面楚歌的境地。地图上兵棋横行三方围困,还差一子横倒从那边境滚落至大庆的疆土,李承泽支着脑袋将它立起,釜底抽薪,不可不为。

范闲落地时悄无声息,南墙下那人早就差人搬干净了,假山盆景丢到了库房西,他翻到内院直接便能推他景阁的屏门溜进李承泽的住处。今日时间尚早,屋里却熄了灯,范闲心下生疑不禁紧走两步,寻到那人时额前竟都覆上了一层薄汗。

“见过父皇了?”

“是。”

那人背对月光留给他一剪人影,扶额坐在描画了地图的油毡上,垂下几缕碎发在夜色中染霜,兵棋溃不成军显然是被人撒了气一把挥倒。

“他与你说了什么。”见范闲沉默不语,李承泽低头笑笑,“也罢,说给我听是不合适。”撑着膝盖作势站起,只是他久坐未动腿麻脚软一个跌列就要摔倒,范闲顾不上脚下沾灰赶紧上前将人圈住。

“别,”李承泽将那人的手从腰上拂去,只是虚撑着范闲的手臂,低声说,“这里不合适。”

他风月一袭便搅乱了他的沙盘。李承泽摇摇头,抵不过范闲的灼灼目光泄了气,低着眉头软下身子靠住那人的肩膀,“埋怨我的话我可不爱听,要是有什么道理最好都给我噎回去,出了这门只准说哄我开心的漂亮话,别的不许提。”

那圈紧他的手臂慢慢松了下来,李承泽心里一暗又忽然被人拦腰抱起。只见那登徒子是横眉竖眼好不神奇,仰头说道,“我偏不。耳边风就是要在枕头上吹,我见你不要在书房不要在朝堂,就是要这样关起门来才好。”范闲笑着把李承泽撂在他床铺上,蹲在他面前握住他那一双赤足,“自己一个人抹黑呆了多久了?不是说怕那些牛鬼蛇神的吗,今个儿也是忘了,连冷暖也不知道了?”

“心里有别的怕的,顾不上鬼怪了。”李承泽探身讨一个抱来,埋头在范闲胸口,“再说鬼故事都是骗小孩的,我想的那些却是真的。”

“大庆北上到上京城不过五道关口,去的时候带着使团押着人质,你说我行得慢吧,七天一关可以了吧?我回来时叫他们都快马加鞭等我再到你府上的时候,银杏叶都还没黄呢。这样可好了?”

李承泽点了点头,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他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坠得他心慌,太阳落下书房阴冷得像是可以把屋内一切凝锁住,他连月光的变幻都看不到瘫坐在那里动不敢动,兵棋滚远总要在一个角落停下,仿佛如此这般他便可止步于此不再被席卷着逼近那个逐渐被他摸清的秘密。但在范闲怀中,冰雪渐消一切融融。他怕自己不识庐山是因为只缘身在此山中。

“你就在这里乖乖等我回来,”他听到那人说,“我一字不落都说与你听。”

“乖乖等你回来?”李承泽暗了神色,哧笑到,“我是待字闺中的姑娘还是纨绔浪荡的公子,要被人提点乖乖等着?难道我行事与你而言只是闹出来的乱子,或者是孩子泼皮任性撒野?范公子,说话不必如此美饰,你是要我不在朝堂上争锋、不与太子仇雠相报、不结交朋党还是不暗中使绊,‘乖乖’二字我听不明白,还请小范大人明示。”

“李承泽!”范闲显然被他冷语刺伤,他怎能告诉他因今日庆帝一句话他就已经窥探到了他的结局,那个李承泽想争得的荣光只因他父母的纠葛便是从一开始就不可能落在他手中。范闲别开覆在李承泽面前的碎发捧着他的脸迫使那人与他对视,“李承泽,”他这样含着过多的恳意将他的名字压垮,模糊不清地与他喃喃自语,说给他和他自己听,“别再争下去了。”

“别再争那个皇位,等你慢慢放手等我从北齐归来,我便向皇上辞官,从此你当一个闲散王爷我当一个浪荡富商,你我二人天大地大哪里不能逍遥快活!南下或是北上,你说得算,你喜欢哪里我们便停在哪里。或者是,你喜欢春天那我们就留在大理,花草暖阳令你生厌,那正好我也还没见过冰封高原。只要你想,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去争我什么都可以随你喜欢,只是这一点只是这一样,不可以。李承泽,你知道我这是在求你啊,我也是堂堂七尺男儿,我向你服软了,我只问你,好不好。”

他看到怀中那人眼中氤氲出来的湿气随着他的脱缰的情绪逐渐变冷,凝固成薄薄的一层霜折射开所有温柔,他所有的恳切落下来融不开一滴雨。

“我喜欢?”他听到他说,像是在质问谁又像是在询问他自己,“我喜欢?”

“范闲,其实我这个人从小就没什么喜欢的东西。”他把他的双手拉下握住范闲的指尖,低头看着他掌心的纹路是那么明明白白平平整整地显出来,而他呢,一手的碎冰纹。李承泽笑了,抬眼看着范闲,他的眼睛在夜色中空明,“喜欢二字我不敢。蹴鞠画本那就是玩心过重难成大统,诗书古文便是羸弱文酸勇武不足,你在宴席上多加了几筷子那菜打明日就再也见不到了,”范闲的疑惑令他心情渐开,伸出手在范闲的掌心描画,“母妃以前养过一雪球般的狮子犬追在我后面争食,结果吃了我抛给它的花糕后便再没了生气。范闲,你说我还怎么去喜欢什么?”他的指尖在范闲手中划出一道暗痕,“那是弱点那是缺漏,那让你兢兢战战如覆薄冰。可是我还是喜欢你了。”

便有泪水滴落在范闲手中。他仰头看着他,“你是不是也要成了我的众矢之的呢?”

“可有一样,我日后明白了,当时年少那不是喜欢,在旁人看来是惦记是觊觎。那是别人施舍你的东西,你若是去选了那都是放肆。但若这东西是你争来的抢来的,那便是你的别人管不着。”他把范闲的双手拉得紧,“我再怎么喜欢别人管不着!”

“可若是真心关待那个人,这一点也不能显露。”他向前拥住范闲,“我记得东黎北齐同要征讨我大庆那年,父皇让我们入翰林院要一个月殿试各家公子堂前辩论究竟是先向谁出兵。我好巧不巧害了风,被有心人说是伤寒‘恐侵害他家公子贵体’不得入院,好,我那时候有点像是你讲的凿壁偷光加上隔墙有耳,外面听就是了。然而殿试前一天,我却突然嗓子哑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范闲又听到了李承泽那种沙哑低暗的嗓音,指尖抹去他眼角的残泪,额抵着额应他,“为什么。”

“伺候我的奶娘见我那一月受寒心里难过,便每每煲汤于我增补。你也知道,风寒本就是内火中烧,这里面有多少人有心暗示设法提点我无法声讨,只是当夜请来赤脚神医求个偏方。”

“十指穿针针砭入骨。”他看着范闲不可置信地拉过他的手指辨认,浅浅笑了下摇摇头示意无事,“你真应该看看第二天我与太子打招呼时他的表情。”

“若是能承担后果,随意喜欢便是。可是范闲,你偏偏有时候让我力不从心。如果不坐到那个位置,我再也不敢如此对你。”

“你别怪我。我在宫中生长,推波助澜风云暗涌这里面早已经是千疮百孔七窍玲珑,”他指指自己的胸口颇为失落,“无论是谁,就算你把命交给我倘若一日未证忠心,我都要起疑我都会猜忌。你说要我不再去争你怕我成了谁的垫脚石人头利,但是我若停下来连不进则退都落不下只能是连挣扎都未出声音的刀下鬼,我即使是草木般无心无害,那你还说过‘草木皆兵’呢?”

“我怎能就此放弃束手就擒!日日在这一线天中步履维艰,我也想要那一束天光啊。”

他伸手触到范闲的面颊,“我也只是想要一束光啊。”

范闲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夜色寒凉,李承泽跌坐在他怀里一番剖白令他筋疲力尽,触到他的指尖如落雪几片现在还凝在上面。他心里乱得很,回去路上信步到了李承泽的马厩想着看看当时他与他共同挑选那匹马驹,毕竟幼兽单纯牲畜无害。那马驹长大了些见是范闲,探头拱在他怀里要食。范闲随手抓了一把草料却闻出里面一股淡淡的熟茶香气。

“这是怎么回事?”他转头问那差草的坡脚小厮。

“嗨,大人您不知,这马驹换了地方有些肠胃不适,黑茶能养胃。”

“哟,你还懂这些?”范闲诧异。

“是,回大人。小的以前就是殿前的供茶侍呀。”

临走前,李承泽问他会不会给他寄信,他当时表情一定晦涩,那人便笑了笑,跟他说没关系他写给他就好了。范闲说道路未定关口不知,那人说没关系,他会写许多,只是要掐算着日子送到他行程附近的所有邮驿便好。

我怕等你回来时,已经忘了我曾这样待你。

几日后,新亭浊酒,他问他,可当真是有真么好。

那亭子轰然倒塌时响声甚至不及李承泽金樽落地。范闲看着那尘土激起一地碎瓦,眼神闪过稍纵即逝的惊诧,转身时橘子正好抛起悬而未决。当初他从与他闭门不认的旧友家出来时转过身已是泪流满面,如今却可以不做一句辩解告别就走远。

他告诉他送到这里。他连追逝都不必。

新亭易倒,金樽可抛,长亭古道,再无故人。

前日他又到滕梓荆的墓前坐了坐。地方僻静,已生心草。而有些事不是一句喜欢就可以购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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