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小地方,议亲特别早。
她的心一直被残破欲碎的家塞满了,对于男女感情确实懵懂未知。
李成是早早就主动勾,搭女孩子,当然他本人也特别招女孩子稀罕。浓眉大眼,眼神忧郁,五官精致立体,身板高挑纤细,是行走的招蜂引蝶一支花!
这样的男孩子,她是不相信他有真情实意的,就算真的偶尔动情,也是一时半刻的兴趣而已罢!
就像她绝对不相信她从前那花蝴蝶一样各种招摇的同桌会痴情一片。
她失去了母亲,妹外出打工不会回家了,那座房子现在只是石头的建筑,对她们姐妹来说毫无意义。
故乡,因为太多悲伤,无法回去,只想逃离。
一个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小地方孤单求生,是单薄的略带悲凉。
李三姐带话约去李成家聚聚,她总是淡淡听了,不置可否地拒绝。
她不会回那个出生的地方过后半辈子,她终生都会远离那里,所以她怎么可能嫁给那里的某个男人成为那里某一家人的媳妇?
不可能的事情就没有开始的必要!
心疼有么?有吧,那张忧郁的迷人的脸,真美好啊,可惜了!她淡淡挖苦自己!
一天,在上班的公交车上,有个矮矮胖胖的妇女跟车上的人打听她,她就在旁边听着她乐呵呵地打听,淡淡道:“找我?”
她一愣,再一愣,尴尬道:“你是?刘小兰?”
“好像叫这个名字,不过很少有人连名带姓这么称呼我!”她礼貌而且客套,语气真诚但是绝对不热情。
那妇女愣了愣,突然在有人下车时慌慌张张也下车了,好像见鬼了一样。
她向来不太关注自身以外的世界,浑不在意就过去了。
没几天,来了一个热情洋溢的人,是老家的熟人!就是乡里乡亲的邻居之一。
她不冷不热地接待了,对于可能地牵线说媒兴趣缺缺。
当天下午,她大伯父家的嫂子也来了,生来硬拽把她拉到了大伯家。
一堆人打着为她着想的招牌卖力推荐着一个陌生人,一个她从来没有听说也没有见过的男生。
男生父母居然是师范校的老师,她好像念着师生情也不可能拒绝去见一次面。
男生父母确实是师范校的工作人员,她确实不认识!是不是很尴尬?她独来独往长期特立独行使得她错过了很多本来应该熟悉的人。
男生说暗恋了她三年,她惊呆了,不可置信。想想师范校里数不清的美女,她冷淡得甚至冷笑出来。
男生高高瘦瘦,人模人样,体育老师,跟她很般配,别人认为。
她那天穿着很乡土气息,据说男生见面以为被戏弄了,不是她本人。
所以,她在一堆人簇拥下去买了一身行头换上,男生才认可是她本人。
从这个细节判断,她的容貌确实离开了像样的穿着实在无法看,这令她有点坐立不安,满心只想逃离。
男生家境宽裕,据说家中人脉也广,林林总总,都是优势,她显得卑微而且渺小。
她一直闹着要离开,却抵不住一堆撮合的亲朋好友,当天夜里她莫名其妙被留在了男孩家过夜,虽然独自睡一间房子,但是她整夜失眠,整个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安全感。
第二天,男孩父母就打着她孤孤单单一个人在外居住太不安全,张罗着给她搬家了。
她无语凝噎地被安置在一个众人都认可的结婚对象家里,心情复杂。
她在路上遇到了李成,她很忧伤,她渴望他出手制止这些人所谓的好心。
他看她的眼神却冰冷而且有满满的嘲讽。
“你的期望别人都懂,还为你安排好了!”他咽下的话估计是装什么不满,明明很合心意。
她低头,沮丧,无言沉默。
大伯家嫂子说:“你都在人家家里过夜了,名声都传出去了,直接定下来当然最有利你!”
一堆人一嘴八舌地为她筹谋,筹谋得她瞬间有种认命的绝望,终究怅然若失地去了,即使内心充满对未知的害怕和恐惧。
她在路口站了很久,她内心疯狂渴望李成会来叫她一声,跟她说留下。
昏黄色灯光下,李家的人影在窗户上斑斑驳驳,来来去去,终究没有人出门,一个也没有。
她看着残月高悬天空,突然发现自己活得卑微而且可怜,自己没有认可的情感,凭什么幻想别人会为你勇敢?
她在陌生的家里吃了一顿不知道味道的饭,当夜,那个她依然陌生的男孩进了她的房间,她的反感太明显,所以他睡的地板。
一连三天睡地板,她以为他是尊重她的人。
那天,他父母一脸严肃地跟她说:“他们全家是当她为媳妇的,迟早是一家人,没必要太这样梗着。”
他的父亲是慈祥温和的,她母亲看起来很乐观有趣,但是对她不够友好真诚。
她在一种朦朦胧胧地知道自己被别人定义成人家妻子的既定事实下,做了女人,对自己男人冷淡而且疏离。
她一直冷淡而且疏离,所以外人看来挺甜的恋爱,他们谈起来很纠结。
他自作主张买了很多玫瑰花送学校给她惊喜,她淡淡地说:“这让我感觉很难堪,像被人脱光了围观!”
那男孩不懂,为什么她一点也不小女人,想想她疏离冷淡的样子,确实也很不小女人。
一次,她的同学聚会,问起她怎么来了电,交往男朋友!
她淡淡道:“没有来电,只是他们家认为我适合做他家媳妇,仅此而已!”
出门,那血气方刚的小伙就在走廊上用刀片割了自己一条血口子。
她眉头半锁,无奈叹气,自己没有幸福的能力,拖累了旁人。
她难得对他说了点掏心窝的话:“我母亲刚去世不久,她走的方式并不正当,我根本不适合谈恋爱,完全不适合!”
真的有三年的暗恋么?她不信!
她的青葱岁月即使看旁的男生有某种心动的特质也就是欣赏美的心态,仅此而已。
那男生说他眼中的她永远穿着修身的西服小套装,气质高冷,独来独往的她特有一种抓人的气质。
嗯,有么?她淡淡回想,想不起来。
她对自己的定位更多来自家人,自己就是个不小鸟依人不乖巧可爱的粗野丫头。
她又不期而遇到了李成,在她上班的某段路上,擦肩而过,她有想招呼的冲动,想想自己已经是女人,是别人的女人,她放弃了,很落寞,莫名的心痛难受。
二十岁,刚到法定结婚年龄,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整个人陷入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慌:“她自己尚且没有长大,就要当妈妈了?”
她无法相信,不敢展望未来,和男生满脸憧憬当父亲不同,她整个人都在抗拒这个事实。
不要,是她坚定的信念。
不出意外,一个家庭和她在对抗。她和她的男人就在孩子拉锯战中狰狞着时间,总是吵吵闹闹。
她去了很多次医院,每一次男孩子都聪明地招来一堆亲戚劝阻,时间一点点在她的绝望里拖到了肚子里的宝宝能动了,她安静了。
她终于意识到那里是一个生命,不是一团简单的血肉。
她在一个夜里嘶声裂肺地哭泣,不愿意结婚,她没有做好准备,只有她一个人懂!
她还没有长大,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扛起做母亲的责任,她害怕自己终究像母亲一样放弃自己,那么留下的孩子也终将不幸。
她的三姨给了她一巴掌,狠狠道:“迟早要长大,当妈了,自然就都会了,谁不是这样过来的?”
第二天,她和那个她依然陌生的他去办了结婚证,那一天他刚二十二岁,法定结婚年龄的生日。
他们其实都很年轻,尤其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想怎样生活。
她缺少获得幸福的能力,即使即将成为母亲。
她的孕期反应很厉害,九死一生地折腾,保胎一直到孩子八个月,终究早产。
那是个三斤多点的小女娃娃,一出生就进了保温箱。
她在三天后才一瘸一拐去看她,就在玻璃外看着那小不点那么一团肉就被各种扎针,她悔不当初,深深自责是自己一味地不要她,才让那小不点如此不健康。
那个获得父亲,爷爷和奶奶深深期望的小女娃叫亦云,意思是如云一样美好自由。
她取的,那一刻她有想过做一个合格的母亲。
十五天后,亦云走了,停止了呼吸,就在她的怀里。
她的绝望来得母亲去世时更彻底,无助而且沉沦………
婆婆时不时地埋怨就是因为怀孕时她一味不想要所以娃娃留得特别艰难,而且最终没有留住。
她的后悔更甚,总是有种随着娃娃一起走的恍惚,可是她时不时仍然会觉得自己尚且年纪小,这不能全怪她的错觉。
她不说话,更沉默,婆婆觉得她在冷暴力,整天各种难受。
她也难受,很难受!
终于在一个细雨纷纷的傍晚,她收拾了简单的行囊看着那个她依然不熟悉的男人说:“我觉得我离开这里生活好一点,我得活下去,你母亲也需要修复悲伤,我们都需要疗伤。”
“”如果没有长大的孩子没有心,她是不是不知道死亡的痛苦?”她轻轻问,哽咽。
“不,她痛苦,你没有心而已,我的亦云有心!”他冷狠道,说完帮着她搬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