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知道他一转身,她会等待半生,也许她不会让他就那么一无所有地离开!
她终究认为这样的懵懂少年感情是肤浅的,没有什么份量,轻如鸿毛而已。
她以为他依然可以与他如从前一般作为同乡熟人打招呼……
她以为的只是她以为的……
他冷笑对他三姐说:“我以为的,只是我以为的,是我蠢!”
李三姐专门找她,说:“你惨了,我弟恨死你了。你到底做啥了?”
“嗯,我只是感觉没有办法跟你弟做男女朋友,嗯,我心理代沟!”她有点心烦意乱,却终究说不上缘由。
“你到底喜欢不喜欢李成啊!不喜欢你寄什么相片啊,让他苦思乱想?”李三姐感觉这别扭的一对怎么看怎么头疼。
她走的时候气势汹汹地宣告:“我们绝交了,我都没办法不讨厌你了!”
此后,李成永远没正眼看过她一眼,每次嘴角的轻嘲都洋溢于眼角眉梢……
她感觉自己被人抓住了把柄,浑身别扭。
父亲去世后,她家总是风雨飘摇地晃荡着,她真的不知道有没有可能真的安定下来。
她毕业了,往年只有过春节才回家的继父,今年暑假前就回来了。
每年春节家里总是吵吵闹闹要死不活的氛围,今年来得特别早!
她其实不懂,继父怎么就莫名其妙变成继父了。
那个明明被全家都拒绝的单身汉,最终因为流言蜚语被外婆一语定成了她继父。
她看着自己柔柔弱弱的母亲真的是气愤不已。
被人哄哄骗骗加威胁去办结婚证,办完就后悔得寻死觅活的狗血就那么在她不知情的时候发生了!
她在上学,妹妹打工,某一天她母亲哭得要死要活地忏悔做了错事,还没得两个女儿反应过来时,继父已经登堂入室。
乡下小地方,流言蜚语的力量真的是惊人的。
可是他们真的无法一起生活,索性因为单身汉嫌弃这个家负担重,一年到头在家也待不了几天,所以一家人自动忽略他的存在。
妹妹不愿意恋爱,是觉得像继父那样死皮赖脸的可恶男人很恐怖,她不愿意接受不要脸的人。
偏偏她相貌出众,所以追求她的人几乎都很主动,没有人细水长流地愿意等她看人品体会性情……
至于她,感觉自己的家摇摇欲坠,哪里有心思爱别人,自己的家都爱不过来。
继父回家了!为了避嫌,母亲跟着继父去对面院子继父的房子过夜。
白天变得难熬,继父在家,送女儿出去过假期,继父反对得很激烈,认为女儿长大了,以后要给他养老送终的,他一在家就送走,是一家人存心隔应他。
不走,风雨飘摇的小家,母亲也明里暗里的示意她出去。
她很早就会去洗衣服,或者去地里折腾菜地,无聊时就蹲菜地边发呆,看云起云卷。
池塘边,她会时不时想念那时候可以在李成家混个安静地待的日子。
李成到底有个小混混的名,家里人护犊子出了名的,没啥人敢嚼他舌根子。
她偶尔就会幻想他出现,然后邀请她去避避风。
家里总是战争不断,清官难断家务事里女儿除了躲着只剩躲着。
于是,就有了,天都快黑尽了,也不能回家。母亲命令:“继父在家,不得回!”
池塘边,远远看得到家里的黄色灯光,在更时不时听得到母亲和继父的嘶吼。
这样的时间长了,也许旁人也看出了端倪,因为突然,李成母亲就走到池塘边看着那个无聊枯坐的女娃娃淡淡说:“今天风挺冷,看来要下雨了,去房里坐会儿!”
她是感激不尽的,可是,她看看她好像善意的脸想到了也许这不是她的本意,是另一个人的想法,心里慌乱得七上八下。
像她这样的人,哪里有资格谈感情?自己风雨飘摇的小世界都摇摇欲坠。
她摇摇头,淡淡说:“不冷,我喜欢雨!”
然后,李成母亲走了,脚步缓慢。
几分钟后,一个声音淡淡道:“没人敢让你难堪,你她妈的麻溜地进房去,否则老子要发飙了。”
他声音粗哑,很像一个老成持重的大男人,明明小不点一个。
房间里灯光很明亮,人不少,三三两两的。
她大姐家一对,二姐家一对,三姐和男朋友也很亲密无间的样子。
她局促地坐在边上,沉默不语。
他叼着烟,肆无忌惮地盯着她看,不眨眼睛。
“你眼神太直接了,小心吓跑了!”大姐对着李成淡淡笑,眉眼边的戏谑更多。
“女大十八变,这大姑娘真的越来越耐看了。”李三姐说些话就牵着男友从她身边走过,顺路跟父母道别。
刚刚一屋子人,转眼间都走了,徒留他一脸笑意地看着她,也不说话。
“你盯着我看什么?”她浑身不自在,特别别扭。
“我在看我的金砖啊。”他戏谑道:“女大三抱金砖,难道不是?”
他看起来就流里流气的,他从相貌到气质都不像一个能给她安定未来的人,她实在没有安全感接下他这样的少爷郎。
她突然平静了,心动一直有,思念一直在,那又如何?自己有个破碎的家,自己需要守护自己残缺的心,实在拿不出总是接纳如此出格的感情。
她轻笑道:“我是我家的一块石头,不是谁的砖。”
她起身,心有点落寞,但是还好,她一边走一边轻轻说:“如果是同乡熟人,我觉得你们家真是漂亮的邻居。”
他有点烦躁,脸色僵硬,突然大声些些道:“熟人,行,熟人!你没地方待就来这里混日子,行么?”
顿一停,续道:“我整天看着你的背影都快疯了,你懂么?”
她懂,当她在菜地边看着他家失魂落魄时听到他在远处抓着自己头发叹息:“我快受不了了!”
那声音揪着她的心,她感觉也快爆炸了。
对望的彼此,其实相隔千里,无法触碰。
“也许,在你这里最安全,可以逃避些麻烦。”她默许,然后幽怨地问:“明天就可以来么?”
他笑了,但是很隐晦,悠悠道:“爱来不来!”
她到底年纪不小了,爱美之心也有了。
她不在不修边幅就出门了,她总是穿着长长飘逸的连衣裙,温温柔柔,走得文文静静,这很不像她,却莫名的抓人眼睛!
她个子不高,但是胜在身材匀称面条,而且气质完胜周边女孩,学霸的气质就是自信得不经意间秒杀路人。
他看她的眼睛越来越火热,她却越来越自然地避过他的注视,淡淡地在窗边看书,时不时望望家的方向,等母亲呼唤她回家。
他也越来越帅气,偶尔装作不经意地脱掉上衣,秀一秀自己的单薄身板。
她母亲起初总是当屋子里的人是空气,早出门,晚回家。
慢慢地,她态度变了,总是客客气气地询问她几句话,然后主动给他们留饭,再后来给她备点茶水点心……
本来一切看起来很平静,直到那天她大姐和他母亲忍不住吐槽:“这小妮子打扮得漂漂亮亮,装作一本正经地勾得弟快失心疯了,到底是装不知道还是真不知道?”
“起初我以为女为悦己者容,以为这件事终于不是单恋,哼,就说这女娃心冷情淡,虐死他活该!”语气里的厌烦疲倦真的很明显了,令她坐立不安。
李成先坐不住了,他突然吼:“人家不聋,我也不傻!”
她尴尬起身,浑身僵硬,她别别扭扭地说:“我还是走吧!”
她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独自待着,依然安静看书,他在不远处蹲着,一动不动。
这样的下午,他们一直相守到夜幕降临。
终究沉默代替了疑问,她施施然走远,回头时,他已转身。
她的心被母亲的命运填满了,担忧和恐惧如影随形。却终究帮不了忙,很绝望。
结束后,她正式工作,回家很少,母亲不允许她回家。
她将工资一分不剩全给母亲,只求母亲平安。
她很拮据地过着日子,到底也渐渐踏实,毕竟她有能力供养母亲,算是进步。
可是转折来得总是毫无预警,三月的一个雨天,她接到继父电话,预告很不好的她跌跌撞撞回家。
听到母亲被从鱼塘捞起来的消息,她瞬间晕倒,一切似乎终究结束,却也终究是悲剧。
第二次安排后事,她轻车熟路却更心冷赛铁。
他只是远远眺望,终究无言。
这个成长的故乡对她来说除了悲伤还有什么?
母亲下葬结束,她几乎可以断定自己不会再在这里生活,永远不可能,即使死也死在异地。
妹妹更是如此,送葬结束时她对继父冷冷道:“我不想再见你,我怕忍不住谋杀你!”她嘴角带笑,阴冷狠绝。
她淡淡走到李成身边,轻言:“我们不可能在一起,我后半辈子不会回来这里生活!”
那天,是阴天。
雾蒙蒙天空中云卷云舒,一切都如风云变化一般不可判断。
人生好像在少不更事时就按下了终结键,因为失去得太多再也没有可失去的东西。
转身,后半生可能不见?
李成不可置信道:“你不会回来了?”
她冷淡,半天道:“回来?温习悲凉?”
逃离,是为了求生,比起感情得失,活下来更实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