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公主中途离席拂了二殿下的面子,这事还是传到了天后耳中。
年仅七百岁的小雀,在天后眼中蝼蚁不如。对她另眼相待,不过是因为那还算高贵的血统。
穗禾被罚跪在紫方云宫的大殿,修长的雪颈扬起不消分毫的高傲。
父母皆亡,纵使天后她也是不信的。这世上她只信任天河一遇的那个少年,直觉如此。
润玉盯着眼前的水镜,少有的烦躁揉了揉眉心。
终究没忍住小跑出去往了栖梧宫的方向。
唯有旭凤才是天后的软肋。
偷掩着站在远处的润玉,只看见身姿挺拔的少女远远跪在那里。旭凤进了大殿又出来。
他那素来骄傲又矜拒的弟弟,竟伸出手要去扶她。
穗禾拨开旭凤递过来的手,撑着腿站起来。倔强的自己走过紫方云宫的阶梯长廊。
她对旭凤的样子,像只刺猬冷漠又尖锐。润玉想,大概是两个同样高傲的鸟儿相斥吧!
旭凤气急红了脸,又有些委屈。站在原地,最后也只是郁闷的挠了挠头。就算第一次见面不愉快,他后来也不是对她像个哥哥了。这些女仙真是麻烦!
偌大的天宫,穗禾竟不知该去哪里?拖着红肿的腿,寻着路来到天河旁的大石头。这里本是润玉的禁城,穗禾毫不客气。
抬手做了个结界,随后撩起下摆的裙子。
只见皮肤雪白又细嫩的双腿,膝盖的部分红了一片。暗了暗眼神,又叹了口气。认命般捞起天河的水,流过红了的膝盖。
润玉“咳咳。”
听见结界外的声音,穗禾连忙放下裙摆。打开结界,原是润玉来了。
润玉“伤了还是涂些药为好!”
他小心翼翼的靠近,从袖中取出一个蓝色瓷瓶递了过来。
穗禾“殿下怎么知道我伤了?”
穗禾弯了嘴角,接过瓷瓶置于怀中。
穗禾“是殿下去找的二殿下吧!”
说罢。不待润玉回答,便自顾自的点头肯定了这个想法。
穗禾“谢谢殿下。”
笑眯眯的样子,带着与刚才在旭凤面前与众不同的傻气。
就是这样的特殊,让润玉有些酸楚中的欣喜。这情绪波动即使轻微,也让人难以忽视。毕竟他知道自己是连笑都会克制的人。
刻意说出冷漠的话。
润玉“穗禾公主此番受谏,应是明白了亲近旭凤自是比我好些。”
穗禾“我不觉得啊!”
润玉“......穗禾公主于你也许是罚跪,于小神而言将是暗处的刁难和冷待。不得不说公主的亲近给我带来了困扰。”
穗禾听完暗暗的低头。
穗禾“我.....我不知道,对不起!”
润玉“公主明白就好!润玉就此作别。”
琴笛或和,可他们是不该合在一处。
夜风微凉。
布星台上的星辰,被乌云遮蔽。润玉挥手拨开,却也无心思再施法推动运行。怅然若失的失落充斥着,她真的没再来了。
不知不觉,驾驭星辰摆做雀鸟的模样。
晨时,润玉穿过北门独自走回璇玑宫。
刚到宫门只见一只暗色的小苑鸟,低空盘旋在门前。听有声立马隐去身色,躲在暗处。
若不是润玉太清楚璇玑宫的摆设,也看不清它。当做没看见的样子,润玉摆动衣袖推开宫门自己走了进去。
幽暗烛光之下的案牍,正中央摆着他送出的那个蓝色瓷瓶。
润玉蹙着眉头的靠近,他不想连着瓷瓶都被送了回来。伸手拿起,连重量都没少毫。赌气般的将它摔到地上。
只见那破了的瓷瓶瞬间飞出上百只的萤火虫,璇玑宫整个亮了起来似是驱散了暗沉冷清。
上百只萤火虫摆出,殿下对不起的字样。
润玉看着满屋的萤火虫,像是想起什么小跑到外面连忙寻找那只小苑鸟。却发现小苑鸟已经离开了。
拖着步子走回,关上殿门不让萤火虫飞出一只。蹲到破裂的瓷瓶旁,将它片片拾起捏决修复如初。
润玉“谢谢。”
对他如此用心的人,真是极少极少的。
至此,润玉每晚从布星台回来总能见到那只小苑鸟。也能得到穗禾悄悄送来得些小玩意。
不知不觉,从北门回来的路上他满是雀跃和期待。
天界又迎来了一个冬日。
大雪洗涤夜空星辰越发明亮,润玉仍旧穿着他那白衣站在满是白雪的布星台。
穗禾“殿下。”
听到声音后,转身抬眼。
那一刻他只觉得夜景连绵而过,留在眼中只有那个腾飞而来的少女。
穗禾“殿下。殿下放心,穗禾一路都避过了耳目。”
穗禾落下来,疾步走到他面前。俏丽的面容,红唇一张一合。
没关系的…..终究还是没说出口。润玉静静看着她,轻轻起唇。
润玉“那些礼物,我很喜欢。”
穗禾“殿下喜欢,穗禾好开心呐!”
所有悲喜寄于一人,得他欢喜,心口欢乐已经不能自已。
穗禾笑得开心,摆着长裙旋转跃起。
润玉想他此生都不会忘却这个场景。
少女着一身的绯色衣裙,在雪地上跳舞。布星台的星辰都不能夺去她的耀眼,异常美丽耀眼。
少年不识爱恨,一生的最心动。
所有轨迹并无脱轨,只是他在见识她的狠辣跋扈之前先看到她的纤细无助和......待他的好。
凡尘连月大雪,累祸谷物牲畜。路有死骨,忘川游魂,怨声载道。因此扰得天界不得安宁。
旭凤奉命修筑渡川之舟,意在载游魂去往轮回。
穗禾亦回去翼渺洲,以天后之令指挥十万织布鸟助阵旭凤。
织布鸟是鸟族的能工巧匠,通常是作为后勤预备役服务全族。
用来造船再合适不过。而穗禾作为监工,数日寸步不离忘川。
天界,璇玑宫。
润玉独坐案牍,手持书本却怎么都入不了眼。
此次忘川之行,是她接到的第一个任务。不知如何了?
挥手浮出水镜。
本想打开水镜看一看,却发现整个水镜都被忘川的迷雾遮挡不清。
或许沉沦的开始,就是惦念。
润玉“静心。”
放下书,站起身镀着步子。
经历陪伴之后的寂寞,似是又难熬了些。
旭凤、穗禾二人,于忘川呆了凡间的数月才助妄死的游魂渡过忘川。
润玉“凡间百年都不会再有如此大雪了。”
润玉探勘星辰,对着身后的穗禾说。
穗禾“我才刚回来就偷偷来寻了殿下。殿下只言凡尘,都不说说我吗?”
穗禾委屈巴巴的说,她心心念念做完事来寻他。
逾时久了未见,他竟半分也不想念。
润玉“不是有苑鸟时时前来。”
明明想说的是帮测天灾,你就不用再耗费时间出去了。可出嘴却是这句,口是心非的模样他自己也不喜欢。可他也是怕的,怕自己松了口、泄了想法就落了下乘。
穗禾“殿下真是不讨喜,幸亏穗禾不计较。”
说完献宝一般,从怀中掏出一枚半个手掌大小的、白色的蛋。
穗禾“从忘川寻来的,这是礼物。”
润玉“蛋?”
玉面露疑惑问道。
穗禾“我也不知什么蛋,看这大小应该是个不足的小幼崽。我请医官看过,孵化艰难。幸好它白润好看,我才没丢了。”
润玉“原来这是孵化不了的小兽。”
穗禾“殿下温润干净,是穗禾眼中最最白润的暖玉。所以这好看的颜色,是衬极了殿下。”
穗禾厚脸皮的说着,丝毫不顾润玉红了脸。
清咳一声。
润玉“好了,我收下便是。”
晚间。
润玉站在镜子面前,仔细的瞧着自己,还露出身后一尾银白的龙尾。
润玉“好看的颜色衬我?”
似是询问又似肯定自语,最后不由轻笑出了声。
旭凤仅仅就是去了一趟忘川,完成了一项不大不小可有可无的任务。
栖梧宫又操办起来热闹不已,帝后也一同赐了诸多赏赐。
润玉如同以往亲赴一趟,就默默回了璇玑宫过漫漫长夜。
他时常在想,旭凤与他终究是不同的。纵使他们的身上流淌着二分之一相同的血脉。
好在这漫漫时光,也让他放弃了许多绮梦。做个淡薄的夜神也挺好的,就如同她说的做个温润干净之人。
正想着,一只飞鸟跌跌撞撞闯进来扑到润玉怀里。
化作人形穗禾模样。
穗禾“殿下。我偷偷来得没人看到,不会…..不会困扰殿下。”
她面色坨红,嘴里满是酒气。右手里还拽着白玉酒杯。
润玉“你醉了?怎么喝的?谁让你喝的?”
润玉轻揽着她,终是不忍心将她扔下。
穗禾“醉,是喝了酒的。怎么喝的,我忘了。”
穗禾抬起头迷离着眼,抬起另一只手手探去抚摸润玉的侧脸。
穗禾“殿下的长相温润矜贵,偏偏这眼尾的红痕生生让殿下看起来楚楚可怜。倒像…..倒像那人间话本子里令人怜爱的女角。”
她贪着杯,举起右手一饮而尽。也胡乱的呓语着。
倒在他怀中,全然的信赖没有防备。
润玉“穗禾。”
轻声低语他终于唤出了她的名字。
穗禾“殿下的手骨骼也好看。不不,殿下哪哪都好看。”
这样的示好就像鸠毒一般,容了一她便当着你许了二。可怕的是他并不想戒断。
这世上终是有真心待他的人了。
夜色温柔,上天也终是在苛待后送来了暖阳。润玉低下眉眼,看着穗禾浅易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