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人的病很快就被治好了,休息几日便能去朝堂上了,因慕容离的“大恩”,赵党已经不似从前那般野心勃勃,倒是更加安分了些。
朝堂之上的事不必慕容离操心,下朝之后自然神清气爽,走路的步伐也轻快了些。时间过的飞快,转眼便到夜晚,慕容离手握燕支,缓缓走到寝宫外的水池旁,水里的莲花幽幽绽放,几片莲叶更是点睛之笔。这些清新淡雅的花儿,倒是映衬出慕容离清冷的气质,真可谓“天阶夜色凉如水”,“露清枕簟藕花香”啊。
握住音孔,缓缓吹出一些曲调。对着此般景色,曲调里少了份轻快,多了份悲凉。不似亡破国家时那种悲凉,是本该两人携手共赏的美景,而此刻他却只能孤身一人吹奏箫曲来凭吊这如水的夜色。箫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都自他唇角溢出。一曲奏完,感觉肝肠寸断。
而此时天权那边也在发力了,执明好容易得了空闲去找仲堃仪,只见牡丹台内全是书卷,什么古籍啊竹书啊,仲堃仪正坐在一堆书卷中细细阅读。许是批奏折时累了,执明多了些散漫。
“喂喂喂,你干嘛呢,这房子里怎么都是书啊,当年阿离也爱看书,只是你,终究比不上阿离的谪仙之姿啊。”
“执明国主奏折批完了?今日得空来看我啊。”
“你几日都没动静,本王有些事想问你,刚批完奏折,就来了啊。”
“嗯,正好,我也有一些事要同你讲。”
执明坐下,自顾自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
“有些事,的确是我干的,只不过,如今我退出天下角逐,有些事倒也不必隐瞒了。让骆珉在你跟前,是为了方便给我传递天权的消息,你们天权的鼠疫之事,是我让骆珉下的。子煜公子前去探敌情,消息也是我让骆珉放的。还有,刺杀你,也是我派的人。”
执明差点一口茶喷到仲堃仪脸上。
“你……!本王跟你说啊,你要是早日对本王说这些,本王至于去打瑶光嘛!真想趁阿离不在,处死你!”
“若不是当日你与慕容如履薄冰,我施这么些手段,你怎么会与他决裂?你宁愿相信我都不相信他?况且,不是你把太傅的死归结到慕容身上么。”
一时间,执明无言。
“后来,开阳那边,乾元失踪,佐奕来信说要与我合作,只是后来我给他写了一封书信后,直至今日,都没有回信的信鸽。”
“你的意思是,如今最大的威胁便是,佐奕?”
“很奇怪,若是他要降,必定会抢在我之前对你说这些话,然后借你之手除掉我,他没有这么做,那必定就是。要反。若这两者都不是,那只有最后一种可能,除了你与慕容,还有一个人暗中角逐,佐奕,便是被他掳走了。”
思考片刻,执明决定休书一封给慕容离,又好像想起来什么大事一般回头问仲堃仪。
“你说,如今天下太平,本王什么时候可以娶阿离?若是就此机会对阿离说提亲的事情,阿离会不会同意?”
“你有这般心思,我自然为慕容高兴。但,天下共主之位,你要自己当还是拱手让给慕容?”
“若是本王以天下为聘礼,阿离愿意,天权瑶光交永世之好,这天下本王不要又如何?本王要的,自始至终不过一个阿离罢了。如今在本王的励精图治下,天权稳定,也没有对不起太傅了。这是本王唯一喜欢的人,怎能不跟他在一处呢?”
“嗯,你们重归于好,天下百姓也免去颠沛流离之苦,甚好。那瑶光与天权,你要合并么?”
“瑶光是阿离的故国,好不容易才恢复了,本王又如何剥夺阿离的念想呢?两国交好便好了,何必弄那些虚的礼节,娶个亲还非要合并两个国家。”
“也好,你们的事我静候佳音。对了,天权一定有好酒吧,我想带两壶,去看看吾王孟章。”
执明手一顿,原来他一直牵挂着的是孟章王啊。孟章逝世多年,仲堃仪对他一定是情深意厚,不然也不会如此强势逐鹿天下。他放弃,也一定与他脱不了干系。随即吩咐手下的宫人去取来两壶佳酿交给仲堃仪。
傍晚,踩着夕阳的余晖,身着黄色牡丹花图案的翩翩公子来到一座坟墓前,细细拔去杂草,捧了一抔新土盖上,缓缓倒出酒液,洒在墓碑前,又倒了一杯,仰头饮尽。好几个时辰后,累了便靠在墓碑上,缓缓道出一句话。
“吾王受苦了,天下升平,只有王上你看不到了。”
——瑶光
夜晚还是有点冷啊。待一曲箫奏完,外面刺骨的寒意已经不容忽视了。方夜拿了一件红色的厚斗篷过来为慕容离披上。
“王上,外面冷,先回屋歇着吧,刚又有人送了几分奏折过来,说是郾郡前几日发了洪水,百姓们深受此害,几位大臣正在商讨此事,拿不定主意才上奏给王上。”
“郾郡?也是啊,正值梅雨季节,那里本就处于南边,倒是爱招涝灾。那,近日国库,可有营收?”
“有几座新挖的金矿,不打紧,反而充盈了不少。”
“那便是了。从国库里抽些银两出来去救济百姓罢,郾郡,本王倒是许久未去过了。那里的郡主是谁?”
“是……上官彧。”
“那便将银两交予他支配,搭棚救灾。”
“属下这就去办。”
回到房中静坐片刻,有一只鸽子飞进来,乖乖地停留在慕容离面前的桌子上,不停细声细气叫唤着,慕容离的手指轻轻点上小鸽子的头,它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睛。慕容离取下它腿上的竹筒,拿出装在里面的信件,细细阅读起来。
那是执明给他传来的书信,不同于往日那般诉说想念眷恋,开头仅四字。“望阿离安”。信中写了很多事,两人之间的矛盾也算是彻底解开了。
读完后来的那张纸,慕容离的耳朵和脸颊都蒙上了一层绯红。原来,执明真的把亲事写进了信中。
“阿离,我愿以天下为聘礼,娶你到天权。自此,长相厮守,我发誓此生只对你一个人好。前半生四处浪荡,后半生为你煲汤。如今阿离光复瑶光,也算了结了阿离的一桩心事,我的心事却只有娶阿离,若是阿离愿意,我们慢慢弥补那些日子里留下的遗憾。”
取出打磨的那支金簪,指尖细细抚摸金簪的纹路,也在思考,是否答应。他与执明错过太多,以后日子还长,他也不想浪费。
那时的他只顾着复国,以为自己可以狠心,不成想,还是对执明动了心啊。若是往后的日子不能有一个完美的结局,那他们做的一切,就白费了。
好容易知道了庚辰的藏身之处,便飞鸽传书告诉他,看紧佐奕,寻找乾元。
又休书一封给执明,表明自己的心意,顺带将那支金簪也一并系在了鸽子腿上,眼看着鸽子飞往天权了。只他一人对着黑夜喃喃自语。
“父王,阿煦,我把瑶光,真正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