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听到周围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月光洒在青砖地上,反射出森森寒光。周围寂静的有些恐怖。
对了,茹纴去哪了?哦,想起来了………刚才叫她取药去了,算了,她找不到自己就会回府的。
现在自己孤身一人,若遇了刺客,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不过季茀季茀心中不由的对萧辞沐产生了几分怨恨……
自己如今身居高位,更要万般小心。自然是不能大摇大摆的乘轿,季茀决定走路回去。
季茀走进了一条死胡同,季茀在心中默念“三,二,一!”季茀一个助跑,蹬上了那个墙头,不过在跳下来的时候,墙头堆积了些青苔,有些滑,翻下来时动静有些大,宽大的衣裳被划破了几个口子。
季茀干脆把这身招摇的月牙白绸衣扔了,露出里面那件玄色衣裳,玄色衣裳是收袖的,走路方便。再者,玄色衣裳于黑暗中也不易察觉,万一有刺客,也不容易发现。况且现在虽然快要入秋了,可秋天是慢慢来的,没必要穿那么厚实。
毕竟,自季茀担任中书令以来,大大小小的刺杀就没断过。
今晚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伸手不见五指,好在季茀夜视能力强,还是能看得清路。
清风就像一壶老酒,把路边的几棵杨柳灌得有些微醉,柳枝条一荡一荡的。
季茀突然想起了那个蕴什么……蕴…蕴屏公主!对。记不住这位公主的名字实在不能怪季茀,这位公主是东如的和亲公主,到皇都不满一个月,东如这个国家十几年前国力可以和莑鹔媲美,可自从那次丹渭之战后就开始走了下坡路。
不知为什么,季茀脑海里一直浮现出那公主,和他每夜魂牵梦萦的那个人的身影重合。不是貌似,而是神似。
或许…公主就是另一个……她?什么乱七八糟的!季茀摇了摇脑袋,尝试把这些奇怪的念头从脑子里驱赶出去。
“唉。”季茀看了看着不见尽头的小路,叹了声气,嗅雪楼偏僻,离中书府大约有几里的路,至少也要走一个时辰。
行了许久。季茀听到了几声犬吠,远处泛着几点暖黄色的微光。
快到中书府了。
…………………
从看季茀的第一眼起,邬意倾就不喜欢季茀,甚至是反感。但为什么呢?邬意倾也说不清。
或许是反感季茀的巧言令色和圆润油滑,或许是反感季茀的虚伪做作,阴毒狠辣,又或许是反感季茀那一成不变的玄色锦衣,反感季茀顶着那张与那人相似的脸做出那讨好献媚的笑。
那人看着温和,天生长着一张笑脸,第一感觉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如沐春风”。似乎无论如何都不会生气。可邬意倾却在她身上嗅到了几分险恶与阴毒的气息。
不仅反感,可能是贵族都天生高傲的原因吧,邬意倾打心底里的瞧不起季茀。
瞧不起他的无能(政治方面),瞧不起他成天朝皇帝献媚,给丞相讨好。如果说邬意倾“下巴抬的比头还高。”那么季茀应该是“脊梁骨几乎从没挺直过。”
不知是为什么, 每次早朝看见季茀在须溜讨好的时候,邬意倾心中就有一股无名火升起。
邬意倾看不惯季茀,或许……这一切都是因为廉将是不会看的惯奸臣的原故吧?
邬意倾看不惯季茀,季茀也看邬意倾不顺眼。
两人的矛盾几乎整个朝廷都知道,第一次见面,邬意倾就拆了季茀的台。
这两人的梁子就是这么结下的…或许还有其他因素。
毕竟当着百官的面,这事儿还挺难堪的。可这对一些老臣来说是很正常的,毕竟这邬意倾的毒舌和高冷小部分文武大臣都领会过,即使没领会过,也一定有耳闻。
可季茀表面上大度,表示无所谓,可暗里却串通几个大臣弹颏了邬意倾几次,季茀知道,他和邬意倾注定要成为敌人,没必要客气。再者,季茀靠着他那张脸进翰林的是人尽皆知,在这件事上一直比较敏感。
季茀心细如发,别人的一个眼神都能琢磨半天,而邬意倾总是下颔微扬,常有下睨之势,总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既视感,给季茀第一印象自然不好。
季茀暗中朝邬意倾放箭的事给他知道了,就他那暴脾气,不提着大刀去揍季茀算好的。
果不其然,第二天早朝金鸾宫中,邬意倾是最后一个到的。
他微微抬起下巴,眼睛微眯,低垂的睫毛,带着点儿拒人千里的冷调。嘴角划过犹如刀锋一般的冰冷弧线,眼角那凛冽寒光如匕首一般高傲的扫视众人,那眼神,比他那把“现雪”剑还要凌厉。
他站出来讽刺季茀的庶吉士学历“来路不正。”还弹颏季茀作为翰林不好好编书,整日“不务正业,消极怠工”
“来路不正”这话这可戳到季茀痛处了,文武百官都知道,庶吉士这事儿是季茀的忌讳,鲜少有人在他面前谈起过。
伤口虽然疼,但也得忍着,季茀只是笑着应承下来,毕竟“小不忍,则乱大谋”。
就在这时,萧.长期不在线.花花公子.纨夸子弟.沐突然站出来呈报“边衅要事”。并举荐邬意倾担任统帅。这一番话表面上听着诚恳,实际上实在是没安好心。
邬意倾是邬氏独子,邬氏是当朝有名的名门望族。邬意倾前两个月刚满十八,本来没什么显赫的军.事功绩,在朝廷里。当个不大不小的武官,可却在上月考中了武状元!
这可不得了,武试可比文试难度大多了。文进士会念书会写文章就行了,可武进士不仅要精通武艺,还要熟读兵书,通实战,会演习,这都是笔试部分。
莑鹔是看不起那些整天只会舞枪弄棒的粗人的。
大多数习武的都是丘八兵痞,大字不识一个,更别说写文章了,可这邬意倾确实有几分本事,不仅考上了进士,还中了状元,一般情况下,贵族子弟中状元的大都要被议论几句,说是什么走后门啊靠关系啊什么的,可邬意倾没有。
邬意倾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其他的贵族子弟考中了状元奇怪,而邬意倾不中状元才奇怪!
即使从小便是神童,可在十六岁就出任总将,实在是无古人,后无来者,再加上萧辞沐的口碑问题和邬意倾的人缘问题,绝对会有人恶意揣测两人串通一气。
萧辞沐就像是一盆脏水,径直向邬意倾身上泼。
萧辞沐别人自然是不敢说什么,毕竟是皇子,可邬意倾,麻烦就大了。再加上“边衅”这事本来就不好处理,在难度方面也不适合新手上场,即使是经验丰富的领将,都有可能出错。萧辞沐明显不怀好意,这明显是萧季二人的一出戏。
不得不说,季茀整日的“不务正业”还是有用处的。今个儿上班时间一起摸鱼清淡啊,明个我上你府上喝喝茶清谈啊,后天你上我府上赏花清淡啊什么的。
再加上季茀性子圆滑,精通人情世故。谈着谈着,还真谈出感情来了,和朝廷里一些文武大臣关系拉拢的都不错。萧辞沐刚说完,许多精明的大臣便随声附和。
这些个修炼成精的老狐狸,怎么会不明白季茀的意思,虽说他们不敢明面上帮着季茀说话,也不敢得罪邬意倾,但在季茀给邬意倾挖坑的时候还是会帮着铲把土的。
季茀的高明之处在于:这活,邬意倾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接了,若这“边衅”处理的好,胜了那还好,虽说会得个怎样怎样的头衔,但多少也会受言官们的议论,而且这事儿难处理,新人不好上手,获胜几率极小。
若败了,那事儿可大了。就算是名门望族,就算邬意倾祖上牛哄哄,那也要受到言官们的弹劾,说不定还要被天下人质疑“状元来历”,被世人嘲笑世上又出了个赵括。
而市井平民又多了几个谈资:
“邬意倾?不就是那个靠他老子当官,只会纸上谈兵的呆子吗?”
刚才季茀那茬儿已经过去了,皇帝萧策似乎也忘了那事,没有继续追究。
许多大臣都准备观赏接下来的好戏,还有几个曾经被邬意倾怼过的大臣都一种幸灾乐祸的语气小声议论邬意倾与“边衅”的事情。有几个与那邬意倾父辈交好心存善意的老臣或恨铁不成钢地盯着他,或仰天长叹。唉,这么容易就上套了,年轻气盛啊!依邬小公子的性格,能在朝廷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活到现在,一半是因为祖上牛哄哄很少人敢招惹,另一半纯属运气。
萧辞沐和季茀交换了个眼神,二人都得意的笑了。而邬意倾刚好不经意看到,季茀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还带着几分金蝉脱壳后的得意,像是水面上的一道涟漪,迅速划过脸部,然后又在眼睛里凝聚成两点火星,转瞬消失在眼波深处。
邬意倾忽然觉得这笑,分外熟悉,这样的季茀,也似乎格外的面熟。
还没等邬意倾思索完,萧辞沐得意洋洋地开口道
“父皇意下如何?”
这句话问了等于白问。萧策喜好大功,人尽皆知,如果不趁着“边衅”这事趁机耍耍威风,那就不是萧策了。当然,这也是季茀预料之中的。
“边境各国如今只是试探,若当下贸然出兵,百害而无一利。”
邬意倾的声音没有了往常的冰冷,带了些怒意。
季茀笑了,接话道
“邬大人读过兵书罢?可知道一个道理,凡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
“大人可听过纸上谈兵?呵呵,大人这便是。”
“哦?是吗?纸上谈兵的不该是邬将军吗?”
一语双关,还趁机改了称呼,这分明是逼迫,气得邬意倾牙痒痒。
“你这是在偷换概念!”
如果邬意倾和季茀说了超过两句的话,那么冷冰山就会变成活火山
不是指责老子消极怠工吗?你倒是勤奋给我看看!季茀心道。
“邬大人指责下臣不务正业,邬大人自然要以身作则,不是吗?”季茀不怀好意的说道。
听到句句带几分讽刺意味的话,邬意倾猛地侧过身,海东青般深邃的双眸紧紧地盯着季茀,盯着他虚伪的嘴角那丝算计的弧度,恨不得将季茀那张温文尔雅的脸盯出个窟窿来。
萧辞沐和季茀的一唱一和已经让萧策有些头昏了,结局可想而知,最终,邬意倾还是担任了那个什劳子的抚远大将军。
邬意倾郁闷,他想不明白,什么都想不明白,就是想不明白。他唯一知道的,只有两件事:
一、那两人没安好心。
二、这场仗很难打赢。
早朝退后,邬意倾不想回那个令他烦心的府邸,绕着落阜城边围转了很多圈,还是觉得胸口发闷,像压着块石头。直到夜色漫漫在天幕中聚拢,日光在火烧云中,慢慢背月色取代。落阜城褪去了那层华丽的外衣,竟显得有些残破了。
秋天是慢慢来的,可变冷,好像是一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