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阁楼的时候阿月就在客厅等我吃饭，一身红色常服十分衬他的白皙肌肤，彼时的我才同他相处一年，面对他惊人的美貌还是会一瞬间的窒息，需要好大的定力才能控制住，阿月坏的很，故意同我坐的很近，跟我说话跟我笑，当时的我很害羞，后来混熟了就可以面不改色的把他的脸推开，让他吃饭不要搔首弄姿。
这个词是阿秀教我的，阿月听了以后笑的停不下来，笑的肚子疼。
阿月表情受伤 “我怎么就不能有心上人了，莫不是我美貌就该无福，我..”
又来了，我浑身起鸡皮疙瘩，紧赶着把他撵了出去
“行吧行吧您老配您老顶配您老天仙配赶紧走别逼我动手”
直到他走了老远我还忍不住想吼他，脸不是这么用的，这么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天天被他用来撒泼卖可怜，真可惜了。
除夕的前几天毋姜终于回来了，我提心吊胆了三个多月，在见到他的那一刻什么都不作数了，他沧桑了许多，英俊的脸更加的棱角分明，我红了眼眶，他隔着手套蹭蹭我的脸，道
“怎么了，见到我不开心？”
我摇头，帮他褪去了厚重的外套，我的房间不小，住我绰绰有余，可他太高了，他一来就显得我的房间很小，他喝着茶，我端来了几碟子糕点
“吃点东西垫垫吧，等会儿就用午饭了”
他有些匆忙，道 “不吃了，马上启程回南京”
末了还添了一句 “你同我一起”
我怔住，半晌，摇头 “我不去了”
他抬头看我 “为什么”
“还能有什么”
面对他的严肃，我没皮没脸的笑 “南京好远的，我还是喜欢跟你一起单独过年，你早点去早点回来好不好”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没有勉强我，柔声道
“好”
他又走了，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我坐在房间发呆，阿月说
“为什么不跟他一起回去”
我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吓了一跳，笑 “理由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他看了我半晌，叹道 “唐烛，你应该知道他要带你回去意味了什么”
我愣神，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将目光移到了桌台上的锦盒上，我起身将盒子里的玉佩拿了出来，小心的摩娑着，他意味深长的看着这个玉佩，半晌，嗤笑了一声。
我说 “我和毋姜在一起十多年了，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以前我不懂事也无数次的想着他要是和我亲口说一次爱我就好了，可现在我很安于现状，我怕出一点点事端，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的，不想再多奢望了”
“为什么是奢望”
他打断我，我看着他 “你不觉得是奢望吗，我们都是男人，可”
“男人又怎么了”
他再一次打断了我，问题直击我的内心，让我噤了声，他看着我无奈的笑了 “唐烛，你真是太懦弱了”
我张了张嘴想申辩，却又悲哀的觉得他说的很对，我是懦弱，我怕他带我回去见他的弟弟，见他的宗族耆老，他在乎的人，万一他们都排斥我，反对我们在一起，那他该怎么办，他这么疼他的弟弟，难道要因为我让他们反目成仇吗，绝对不可能。
戚写月哼着小曲儿走了，这曲子我没听过，歌词倒是有意思
.......
难道要等青春全枯萎，至得到一切
难道要等一千零一世，才互相安慰
......
我口中咀嚼着这两句话，忽然觉得自己荒唐的可笑。
我给毋姜打了个电话，电话里，我说
“毋姜，明年的除夕，我同你一起回去好不好”
毋姜那头的呼吸有些重，最后道
“好”
寥寥一个字，我听出了他很开心，窗外燃起了烟火，十二点的时候我对着电话说
“新年快乐，毋姜，我很爱你”
他捏紧了电话，说 “我也是”
我们挂了电话，在除夕夜我哭的像个白痴，总觉得这些年的苦都没有白受，总是没有亏待，阿月今夜不在，昨天就消失了，估计是去见他的心上人了，阿秀来电话的时候我声音还哽咽着，他受宠若惊
“不会吧唐烛，我跟你认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你跟我打电话打哭过，你这么想我的吗”
我哭出了个鼻涕泡。
然后在这个万家灯火的夜里我们聊到了天亮，他深情的说
“天亮了，五个多小时，电话费你报吧”
我十分感动的挂了电话拔了电话线。
年初三的时候毋姜风尘仆仆的来了，当时我正在后院取梅花上的露水打算泡茶，梅树顶有些高，我脚踩凳子吃力的够着，接了小半盏露水，阿梏在下面张着手接，我把茶盏给了他没一会儿，鞋底太滑呲溜一声就摔了下来，摔了一嘴的泥土，阿月裹得跟个吉祥娃娃一样出来见我这副样子笑的直不起腰，阿梏也呵呵傻笑。
我爬起来吐掉嘴里的泥，见他打扮的跟个瓷娃娃似得，起了坏心思，团了一手的泥土准备扔他，他瞧出了我的目的，正色道
“你最好别乱来”
他有严重的洁癖，平日里身上总是干干净净的，连指尖都泛着晶莹，我这一把泥土下去准叫他崩溃。
我抿唇坏笑的看着他，慢慢靠近，他脸色绷的紧紧的看着我，为什么不逃？他身后就一扇门，他跑的再快也快不过我扔过去的速度。
阿梏傻傻的玩着泥巴，完全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戚写月忽然看着我的身后道
“毋姜？”
我面带微笑 “这招没用阿月，将军说了初六回来”
阿月冲我身后指着 “不信你回头”
回头？我回头你好跑吗，我才没那么笨。
阿月有些急了，捏着袖子挡住脸，开始慢慢往后退，边退还边说着是真的，真的回来了，我不理他，扬手就要扔，身后传来声音
“唐烛”
我立时顿住，半晌没敢动，直到他又叫了一声，唐烛。
阿月露出一双桃花眼，哼哼道
“你胆子还大的很，叫你都不答应”
我怔怔的转过身，果真是他，穿着厚厚的大衣戴着军帽，五官端肃俊朗，看着我的时候却又十分柔和。
我突然觉得委屈的很，瘪了嘴，他手指蹭了蹭我脸上的泥土，嗓音磁性
“怎么了，不开心吗”
我转了转眼珠子，红着眼眶说 “膝盖..疼”
还是有些不习惯的，毕竟是第一次这样撒娇，他也是第一次见我这副样子，挑眉顺着我
“很疼吗”
“嗯”
阿月啧啧了两声，揪着阿梏的头发走了，冬日阿梏常常玩的一身泥不知道回家，梨园里就经常能看到戚写月十分嫌弃的出去，再十分嫌弃的领着一个泥团子回来，每每如此。
我说阿月你别让他玩泥土不就行了，阿月却颠着二郎腿道
“他喜欢那个，我为什么不让他玩，他知道我有洁癖玩脏了不回来，那我就也退一步出去领他，跟了我也就这点好处了”
我有时候觉得阿月应该是个很有故事的人，他的行为处事十分嚣张又奇怪，我同他认识这么久，总觉得他跟我有太多地方不一样，这里不是指性格，而是这个时代。
说的玄幻一点，我甚至觉得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说他是天上来的，我虽然每次都翻他白眼，可心里还是存了疑虑。
毋姜说 “程让这人虽然做人不怎么样，可他活的很明白”
我表示赞同，毋姜放下茶杯，目光看向我，我有些莫名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他叹了口气 “我把你送来他这里也是存了私心的，他性子肆意妄为却活的透彻，我希望你能跟他一样”
他说 “你太纠结一些事了，这么多年，你怕给我造成负担，努力在开解自己，可你的性格就是拧巴的”
我怔然，在他的言语中一分分的变得赤_裸，他说的很对，我总是在为一些小事自我纠结，宁愿在深夜里把自己挠的遍体鳞伤也不肯亲自开口问他一句，我给自己设下了一个又一个假设，然后再自行给出答案，这么多年总是在自问自答，也就这么过下来了，他将我搂在怀里，声音隔着胸腔传过来
“唐烛，你活得拧巴又清醒，我有时候甚至期望着你问我一句，我愿意给你答案，可你永远不问，这让我无从说起”
我的眼泪毫无预兆的就下来了，他将我搂的紧紧的，对我说
“唐烛，我们可以过一辈子，在我的有生之年，你愿不愿意”
我咬着手指骨节泣不成声，努力的隐忍，却在他的大掌下溃不成军。
毋姜，毋姜，这个从我八岁起就把我搂在怀里的男人，小心把我呵护到现在的男人，我们错过了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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