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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时候我醒过来了,抬眼望去房间内一个人都没有,我有些口渴,费力的起床倒茶,被子还没掀开,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
我抬头,是毋姜,他还是不苟言笑的,我看着这张熟悉的脸,恍然觉得好像许多年没见了一般,我后知后觉的说
“我渴了”
说出来的声音沙哑的很,毋姜给我倒了杯水喂我喝下,又扶着我躺下给我掖了被角,我机械性的随着他的动作躺下,脑中却一片空白,毋姜问我有没有想问他的,我想了想,问什么呢,戚写月吗,好像都不重要了,这个问题当时没有得到答案,隔了三个季节以后,好像也不太重要了。
我轻轻摇头,握住了他的手,说 “我不生你的气,你喜欢谁都不打紧的,只是,只是不要对我这么冷淡了”
说到这里我有些惭愧的笑了 “我,我有些难过呢”
你喜欢戚写月没关系,你喜欢谁都没关系,我都不生气了,可是能不能还像以前一样对我,毋姜低头吻了我,什么都没有做,就只是嘴唇碰在一起,好久都没有分开,我笑了,这就是答应我了吧。
我知道你是因为喜欢我才亲我的,就像我第一次亲你一样,唐哥哥是脸颊,毋姜是嘴唇,我一刻也没有忘记啊。
我们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和好了,他陪我说话,喂我吃药,还会做饭给我吃,毋姜做饭可好吃了。
我依旧睡在自己的房间,不同的是毋姜也过来了,他每天晚上都搂着我,亲密的样子仿佛之前的隔阂都是我的错觉,除夕夜前一天他问我想不想听戏,我嘴里扒着饭,说话囫囵个儿他没听清,我费力的把饭咽下去说
“好啊,不过,我可以带小花一起去吗”
毋姜愣了一下,笑着说好,毋姜近来越发爱笑了,有时候我忽然转身,就能看见他在我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生怕我消失一般。
我们下午出发的,毋姜给我穿了许多衣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又在最外面裹上了一件兵服,不过他没有同我坐一辆车,他说阿烛乖,先在小车上坐着,等到了就好了,我懵懵说好,然后我看着他搂着另一个人上了他的车,那个人同我一般高一般瘦,穿着我的衣服,被他紧紧的抱在怀里,而我和他的距离,中间隔了两辆车。
怀里的小花安稳的睡着,我又有些不明白了,不过这次我没有多想,因为旅程太长,我不想为难自己。
一行浩浩荡荡开了七辆车,毋姜在第二辆,我在第五辆,我看不见毋姜,不知道那辆车里现在是什么样子,不知道毋姜是不是还在抱着那个少年,行驶了一段时间后我就睡着了,醒来时车子已经停了,外面也是黑蒙蒙的一片,我换了个姿势准备继续睡,忽然听到一阵轻笑
“还要睡吗”
我猛地睁眼,是毋姜,他正好整以暇的看着我,我迟钝了两秒,才意识到车子里都没有人了,到了吗,毋姜说早都到了,见我睡得香甜就没有叫醒我,我呀了一声,怨他不叫我。
车子停在了一处私宅前,下车时冷风倏的袭来我打了个冷颤,毋姜搂着我赶紧进去,进去了之后我才想起来
“小花呢”
我怀里空空的,毋姜说已经被秦艽抱进去了,那我就不去看了吧,客厅里空空的,毋姜说这处私宅是他上个月刚买的,里头的房间都已经安置好,我想睡哪里就睡哪里,廊前点着壁灯,我穿过长廊稀奇的观望着,真好看,毋姜问我还困吗,我摇头,刚刚在车上已经睡饱了,他说那就去看戏吧。
看戏?现在都几点了?这个时候哪儿还有戏台子,他神秘一笑,只说跟他去就知道了。
今日是除夕,街上人很多,即便是深夜了也灯火通明,他们戴着面具手里提着花灯,毋姜小心护着我越过人群去了另一座宅子,他说这是梨园,我们从后门进入,园子内一片寂静,唯有几盏灯点着,闪着暗淡的光辉,台上有一束光,光里站着一个人,那人杏脸桃腮我见犹怜,挥着水袖长裙,真真的仪态万千,好看极了,毋姜牵着我坐下,在我耳边轻声
“这出戏你且好好看吧”
我乖巧的点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台上的那人朱唇轻启,婉转唱着,我听了半晌才听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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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食后,酒醒却咨嗟,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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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结束,毋姜皱眉不满 “怎么就这两句”
台上那人眉眼娇羞,嗔道
“公子可莫要凶奴家”
嗓音一出我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好妩媚的声音,毋姜掂了掂手里的枪
“我心平气和的时候你给我好好说话”
那人翻了个白眼,甩了袖子下台向我走来,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瞧我 “这个弟弟长得真好看,毋姜,他就是唐烛吗”
我惊了,他他他他是个男人!
毋姜把我往身边拉了拉,一把拍掉他想要碰我的手 “赶紧唱去,别砸了你戚公子的招牌”
戚公子?他就是戚写月?那人一身红裙妆容精致,一颦一笑间倾城绝艳,真真是好看极了,我忽然明白了,难怪毋姜会喜欢他。
戚写月挨了打也不介怀,冲我眨了眨眼便转身施施然回了台上,拈起指尖掐着嗓音细细唱着,声音婉转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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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嫋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我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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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嘤嘤细语,闲庭信步般的从容,时而低眉顺眼,时而娇俏灵动,时而妩媚动人,这样一个男子,美好的让我自惭形秽。
这个除夕夜,我的心头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大概是认命了吧。
一曲终了,天边也渐渐翻了鱼肚白,戚写月打着瞌睡慵懒道 “好了,你要给他的惊喜我也帮你办了,短期内别来找我,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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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什么叫给我的惊喜,还有那句短期内别来找他,什么意思??
他走后,我讷讷的问这是什么意思,毋姜叹了口气,似乎是有话想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我等了半天,只等来一句走吧。
毋姜牵着我的手带我从后门回了宅子,一路无言,不知为何,我的心却渐渐的安稳了下来,天刚亮的时候毋姜带我上街喝了粥,吃了点心,街边的小吃我许久没吃了,刚出锅的糕点很软糯,我吃了满嘴的胡渣,毋姜笑着替我擦去嘴边残留的糕点渣,我心头第一次生出了想要就这样一辈子的想法。
早市人很多,暖和又热闹,我手里拿着一个风筝一个糖葫芦,前面有人在卖面具,那面具上的颜料还没干,摊主问我想要什么样的,他可以帮我画,我想了想,说想要一个杜丽娘,毋姜怔了一瞬,袖子下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到底是没说什么,摊主动作很快,画好,晾干,我拿在手里磨娑着上面的纹路,开心的笑了。
此后这个面具陪伴了我许多时候,我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捧着这个面具一声声的唤毋姜,却再也没有人回应我。
这几日毋姜带我去游湖赏花骑马射箭,饿了就吃烤鱼,他还骗我喝了酒,火辣辣的,我呛的脸都红了他还笑,年初三我们踏上了回去的旅程,我从善如流的向小车走去,毋姜拉住我问我干什么去,我说坐那个小车啊,毋姜无奈说不用了,他把那个穿着我的衣服跟我身形相似的少年安排了过去,把我拉上了他的车,我都糊涂了,这又是什么操作。
后来我才知道上次那样是毋姜故意安排的,他带我去凉城乃是临时起意,在这之前他不知道,对手肯定也不知道,他大张旗鼓的出门让别人看到我坐在后车,对手的眼线看清了他的操作只认为他是掩耳盗铃,可没有准备他们也无法立刻向我下手,这次回程他故意又那样安排,敌人就算有埋伏也只会对那个替身下手,他们杀不了毋姜,只能杀后面那个"我"。
我震惊于毋姜的城府之深,没想到他能考虑的这么多,只是注定要伤到别的人,那些人,何其无辜,毋姜只是沉默,然后道
“没有他们,也会有别人,我没有办法”
他没有办法,他除了尽力保护那些为他办事的人,他没有别的办法,我突然很心疼这样一个他,为了亲人,他不得不往上爬,可当他置身于最高处,明明他没有任何恶意,可依旧有人要置他于死地,只因为他挡住了别人的路。
后来柳开临对我说毋姜是害怕了,少白为了救他失了性命,导致柳开临没了妹妹,他怕了,他不再相信任何人,不会把自己乃至朋友的性命交给别人,他要自己掌握,就算是失败了也不会让别人为他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