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XX市日报,我市XX镇本周将遭遇强降水,街道可能会在短时间形成大量积水,请民众谨慎出行,重复一遍,请民众谨慎出行…”
关掉那时不时传出杂音的彩讯电视,对于这电视台夸大的天气播报早已见怪不怪,随手将手中的遥控器丢向客厅那普通的双人沙发,披上随行的外衣,伴随着门啪嗒地一声哀鸣,少年离开了家门。
深色的衣服经过改装隔水材料,湿冷的雨水难以浸透少年单薄的外衣,但似乎并不是非常地保暖,在这个阴雨总是接连不断的小镇,穿这么少是极易生病的。
即便此时是盛夏,夹杂着雨水的风却也不比那秋冬时节的强风暖上几分,少年只是默默拢紧了身上的衣物,披上帽子,后在这满天雾雨中前进。
今天是他葬礼之后的第八个月,又到夏天了…
雾雨中渐渐有了滴滴答答的雨声,有下大的趋势,又好像没有,那股仿佛刻意捉弄世人般的态度令少年不喜。
少年的身影渐渐消失于雾雨中,偶尔在途中难以看清前方的雾中现出几人,后又消失,再不见过。
希洛很喜欢这样雾气浓重的地方,他能够随意出没于各个隐秘的巷角,后又在其他地方突然出现,没人会惊讶,没人会在意……
不知不觉又走到了这里,看着面前这色调灰暗的牌匾,少年默默叹了口气,后推门进去。
jing!
门推开的那一瞬间伴随着钢琴一声尖锐的颤音,迎面而来的狂风暴雨如洪水猛兽一般奔袭而来,枯槁般沙哑低沉的女音同这极不协调的琴音一起癫狂般疯狂律动,与这个死气沉沉的暗调房间不同,夹杂着诡异的热烈。
脱下外套挂在挂架上,无视耳边刺得人鼓膜炸裂的噪音,径直朝着工作台走去。
“嘿,你来了。”
接住朝自己迎面丢过来的毛巾,希洛熟练接过,走到一般是委托人的地方坐下,对面则无比自然地坐着一个男…女孩。
无论是小麦色的健康皮肤还是红褐色的中性碎发都与这里格格不入,似乎是这栋房子唯一鲜活的色彩,一看就知道是外地人。
常年阴雨不见阳光的边陲小地可没有那么充足的阳光,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
她是伊贝利·泽塔,显而易见是一位外乡人。记忆里是自己熟识的一位故人,而且说真的,有这么一位强壮地如同大猩猩一样的发小,总是有一种即便是哪天被仇家追杀也完全不用担心的错觉。
坐在一般是客人使用的座位,用毛巾擦拭头发上沾染的露珠,这儿就是这样,雾气中的雨水总是会通过各种缝隙钻进衣服里,只是看着毛巾上怪异的花纹,不禁愣了一下,当然这层讶异的表情也只是出现了那一刻而已,很快便又变回那木无表情的样子。
既然当事人都未曾说什么,那自己也当然不好再说什么其他的话,伊贝利‘女士’从容地如此心想,整顿一下后带着打趣的语气。
“抱歉,刚刚脑子一热,丢错了,我忘了你不喜欢那个花纹了。”
没有得到什么其他的回复,看着少年脸色没有什么变化确定他没有在意,泽塔这才放下心情,安心坐下。
“你这幅样子可一点都不好哦,就好像非逼着我要迁就你要给你换一份新的一样,你什么时候才能自己适应一下啊。”
“我记得自己并没有抱怨。”
听着这寡淡如水的回话泽塔面上露出嫌弃的表情,撇了撇嘴,“是是是,你啥都没说,是我在这里逼逼赖赖,我有罪。”
“市场上吸水力强又容易干的日常用品在市场上卖很贵唉,你多多少少也应该体恤一下我这个小店铺了吧,本来就是小本生意…”
泽塔扯了扯自己头发上总是容易松动的星星发卡,语气颇有一种没心没肺的味道。
或许是自身阳刚之气太过强烈,亦或者被顾客吐槽过太多次像个黑脸壮汉,为了彰显自己为数不多的女子气息,泽塔就带上了那枚邻家小妹赠送的彩色发卡,尽管…
比起少女情怀,不如用铁汉柔情来形容再适合不过,不过最好不要在现在这个时候戳她,这家伙生气了也的确会揍人,通常下手也是不分轻重,这样也好。
作为现在主营这里的小老板,她和奶奶一起经营这家殡仪馆,只不过她所不需要的恰好是帮助她的好伙伴就是了。
“我没关系。”
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声,扫了一眼泽塔,“我以为你会很忙?”
泽塔听到后默默翻了个白眼,“曾几何时,我也认为我会很忙。”
“要不是你现在听力不好我懒得理你,换做是别人我可早就”
泽塔正欲继续说,店门外又响起了棒槌锤门的声音,泽塔熟练地对着门口喊,“我知道了!我会处理好她的!”
“你最好这么做!外乡人!”
再一声带着怒气的棍棒锤在店门上,“要是那疯女人再这样吵,可不要怪我!”
店门前的人仿佛气急了一般,说的话带着浓浓的威吓,啐了一口的同时还不忘踹店门几脚。
泽塔知道,如果再不处理一下自家的疯婆子,今天隔壁的邻居肯定非要把她这拆了不可。
泽塔连忙起身,转手就拿起丢在客用沙发上的麻袋,嘴巴里喊着“我知道了知道了,老婆子现在太晚了该去睡觉了!”
话才刚说完,当事人就已经扛着麻袋上了楼,飞速地奔上三楼之后,一时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疑似‘虐待老人’的犯罪嫌疑人如释重负一般边下楼边取下塞进耳朵的耳塞,再次重新坐回工作台,好像是为了让几乎停止工作的耳朵重新运作,泽塔锤了锤自己的脑袋,缓了好一会儿,才确定自己恢复正常。
“呼~总算是清净下来了,这疯婆子最近也是不知道怎么了,跟魔障了一样一个不注意就从房间里跑出来大吵大闹,本来这里就因为是外乡人的店扣了层烂帽子基本没什么人来,最近刚要生意好一点疯婆子这一闹,客户瞬间跑了一大半,可愁死我了都。”
“明明最近走的人那么多,还以为能大赚一笔的。”
泽塔的语气多了几份懊恼,瘫倒在自己的椅子上,平复了许久之后才真的问出问题。
“那家伙走了之后你上我这里的时间就多了许多,你本来是不大爱说话的,不是吗?”
“疫病似乎蔓延了。”
少年不清不楚地抛出这句话,泽塔嗯了一声,神色不变,“就是这么说啊,现在其他家基本都是将货单通通存放进冰库不敢动,今年的疫病有些不同寻常。”
“不过说是这么说,这儿的政府也不管这个,我想在这个破地方继续呆下去你也糟心。”
“你要是真的体谅就好了。”
“这算是夸奖吗?这场病来的蹊跷,不过现在只要防治做得好想要避开,也不难。”
换了个舒适的坐姿,泽塔看着自己账单上密密麻麻的名单,这满满的一排都是要火化的尸体名单,真正要她出手的单子也只有那么几个而已。
窗外又闪过一层雷光,天空比起来时又暗沉了许多,雨声也愈发大了,二人无须多言,就着雨水静静望向窗外。
过了许久泽塔才带着询问的语气说道。
“唉,最近要不要去涩谷一趟?”
希洛抬起头轻轻扫了眼,“怎么,已经准备好要跑了吗?”
“地就那么点大,想跑又能跑哪儿去,真要死也是迟早要死的吧。”
泽塔敲了敲手中的算盘,手中抽出一张单程票,“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出去走走。”
泽塔深褐色的瞳孔带着某些含义,那一架破旧的钢琴上琴谱散落,希洛起身准备离开,却被泽塔唉地一声叫住。
“要死的时候记得说一声。”
“我会给你挑一块好点的墓地。”
希洛没有说话,取下悬挂的外套走出殡仪馆,离开温暖的室内,室外寒风凛冽,吹散了些许浓雾,收紧衣领再次披上帽子。
少年愈行愈远,只是手中,似乎多了些什么。
殡仪馆内,泽塔面上挂着笑容,算是心情比较好,帮着粗心的奶奶收拾地上她散落的琴谱,脱下自己身上裹着温暖织物的衣服,披上白皙的大褂,带上工具。
作为工作间的二楼房间之内存放着数十具尸体,表面皆并无什么危及生命的创口,只是令人奇怪的是泽塔刻意切开的内里,多了些什么了不得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