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既不单纯,也不美好,如果真的有相较于这里与之完全不同的世界存在的话,那么这里想必,就是会被舍弃的存在吧——
阴翳地就像是伦敦厚重压抑,透不出一丝光芒的阴雨天。
沉闷的湿热空气溢满整个火车站,密密麻麻的人潮流来往,无论男女都挤在这个狭小且脏乱的停靠站点。
作为这个镇子唯一通向外地的地下车站,往返涩谷的列车只有每日清晨的七点钟以及晚间的十一点钟而已,如果你是初来这个城镇游玩的游客的话,大抵也是不会了解这个小镇是为何如此的。
不知道应该说这里是爱护传统,还是顽固不化,难以想象在现在这个科技不断向前发展进步的世道里竟然还有这样‘落后’的地方。
就像是时光老人有意将这里封入时光匣子之中,停滞了二十年的时光。
二十年,说长,对比过往,似乎是可有可无的一笔,但对于这个用战火与‘血肉’铸就的‘和平’年代,短短的二十年,放在哪里,都是不可多得的整顿经济,安定发展的喘息机会。
但是。
二十年前的稠鱼烧与现在的依旧是同一个味道,连同其中泛着苦味的糟粕一起。
二十年前就修建过的街道放眼现在基本没有改变,只是住宅拥挤太多,多到挤不下,一家十口人挤在一个不足三十平米的小房间一连住十几年例子比比皆是。
就是这样满是无厘头,却又执拗地存在着。
没有人知道这不过是一个并无任何出产特色的城镇是如何抵抗住变迁一步步走向这里的,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这场保留着旧传统与划分新时代的博弈之中,这个镇子虽然没输,但就它所失去的也绝对算不上赢。
为了生存与时间交融是这个城镇所必然要做出的牺牲。
不愿追求进步与创新,迎面而来的倒退与民众的怨瞒,已然成为阻碍这个小地方生存的第一座高墙。
来自国家最高政府下达的强制拆迁令,使这个原本还算得上土地丰裕,自怡其乐的偏地小镇山雨欲摇,大片的土地铲平,湖泊截流,用于给予人民居住的区域,硬生生挤压成了原土地的1/3,而由政府接管的土地则与其他地方打通,这也就使得虽然原本是四面围堵的封地,一改变成了交流路的中间区域。
单听或许这是件绝对稳赚不赔的买卖,人流量大的同时自然能够相应地增加人民的收入。
但是事情又哪里是想象地那么简单,更何况这里所面对的是将这里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最高政府,负隅顽抗与之辗转二十多年,如今终于做到如此地步,又怎么可能会如此轻易地将自己的成果白白交由他人。
如果不从根本上把刺头彻底拔除,即便表面的伤口愈合,刺依然会紧紧扎进肉中,等待着下次能够撕裂皮肤的机会,他们选择了如同自残式一般的报复手法。
“垄杀”
极具羞辱意味地将一粒白棋封入四面围堵的高墙之中,就好像是指着说“不是想要守下去吗?给了你机会,但你活得下来吗?”之类嘲讽的话,两边的老头子都不愿意服软,就此杠上,看谁能弄死谁一般的低级掐架一掐就又是十多年。
新生一代的少年少女们无暇去管上一辈的恩怨情仇,如果再不尽快找条出路,才会真的成为所谓政治对抗的牺牲品。
明明效忠信仰的是同一位,无法容忍政权的异类/侵犯恩赐的土地拔刀相向,已经到达完全无法和解的地步,真是荒唐无比。
老一代的人都说多子多福,甚至这里至今都依旧保留着多妻制的传统,一家人有七八个孩子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但这就是问题的最根本问题。
一个地方存活的根本之一,教育,以及之二的土地,之三的经济是互通的。传统的垄钱手段已经过时,大多数人破产失去事业,无力承担愈加高额的住宅费用致使流离失所。
贫穷,肮脏与落后都是人贩子喜爱的词语,当然也不全是偷窃诱拐,承担不起孩子的家庭会将孩子卖出,那可是一笔非常可观的收入。
只有长子拥有受教育的权利,孩子的父母还需要顶住老一辈的压力送孩子去外省接受教育,为了生计不得不四处奔走,向时代妥协……
早已超过了平常需要等待的预定时间,站点却迟迟没有火车即将到站的意思。
密密麻麻的人挤在一起,不知是从哪个方向发出的谩骂声点燃了人群的不满,一时间,对于生活所遇见的种种不如意,就好像要如同洪水猛兽一般潮涌而出。
当然了,似乎也只能是好像,人群沸腾了没多久伴随着jing~地一声脆响,噪音戛然而止。
声音来自人群的最前列,那几个满是非主流气息的黑衣青年。
“呼~”
随着一声迂叹,刺鼻的呛人烟味从口鼻中溢出,面目流露出享受的模样,即便烟丝即将燃完也毫不在意,痞痞地叼在嘴边。
脸上挂满了不规律的胡茬,明明衣服已经穿的破旧变形,却也能够因为一口低劣的骆驼香烟神情陶醉,心驰神往,继而继续摆出那一副高人一等的贵人模样,呛人的粗劣烟味,更是让这本来就异味严重的火车站肮脏异常。
我们要祈祷英雄的登场吗,我们可爱的幼儿动画似乎一直呼吁着我们要英勇的抵抗剥削者。
像英雄一样,勇敢无畏,不需要什么理由,只要影响了别人,就是坏人怪物,那今天我就要替天行道之类的。
源于正义的可爱想法。
如果真的有幸看见这样的场面的话,‘坏蛋’们也一定很喜欢这样的可爱小鬼。
没有比这更好笑,更能够给这平淡的生活添点乐趣的东西了吧。
黑衣青年们身后‘正义的执行者’只能卑微的躬下身子,移过头悄悄挥散那附近溢散的白烟,即便心中有再怎么恶毒的咒骂,也只是嘴巴蠕动了几下,后随着人群的沉默,默默将感受到的种种不满打碎咽进肚中。
没有人会去阻止青年这样如此低劣的行为,作为平民无法依靠国家与官僚作对,更何况,这些人出现在这里也有着无比合理的理由。
黑衣青年无比轻松地完成了站长的委托,镇压了邪恶,再一次守护了这里的秩序。
绘本里的英雄绝大多数都是应该和他们的地位置换才显得无比合理吧?
发生在这的这一幕是常见的,无论是这些凶神恶煞的黑社会还是其他同龄的孩子都和这个古老的镇子一样。
过多未能接受教育,早早踏入社会的少年们,都面临着生存的难题,只是有些还在迷茫,有些却早早踏进了路上。
没有理想,没有抱负,没有能够傍身的技艺,因为过度‘啃老’而被赶出家门的他们,不约而同地走到了一起。
就算没有住处睡桥洞也可以,没有钱丢下尊严去乞讨也可以,没有能帮助自己的关系,就算咬牙死撑着坚持也可以,只要能活下去。
只要早上第一眼能够顺利睁开,只要身体还有一处能动,都要挣扎着活下去,如若不抱着这样的思想,就早已死去。
或许是这个原因,在火车站,街道,商场,菜市这种人流量大的公共场合,被偷盗,抢劫,甚至是勒索的事件频频不绝。
哪怕是这样拥挤的,像是溢出来的垃圾般的城市。
一到黄昏或是傍晚,也不需要什么人烟稀少的街道,只要被稍微深一点的巷子拉进去,能够全身而退就已经是极好的了。
如果说成功的人是多数,那么被抓的也应该是不在少数了。
我曾经混进过他们之中,其中不乏有和我一样故意进去的。
这个小镇没有能够当做拘留所的地方,唯一的那一座还是政府医院地下室停尸房右边的那一排空着的厂房,那就是罪犯们临时的监狱。
光是大通铺就要铺满整个地板,装饰性的把关着他们的地方换了一排铁栅栏,偶尔会有几个狱警进下来巡逻。
或许应该感谢隔壁的尸体,那些喜欢以发泄为乐的警员嫌弃这里晦气,不会轻易来这里,随便把他们丢进这里之后就任由着自生自灭了。
这卫生条件很不好,地下室也总是有湿哒哒地一股霉气,也不通风,加上人一多,难免湿热,味道也很大。
再次感谢政府医院的停尸房,尸体冷冻库的门缝破开的缝隙无人来修,所以连作为监狱的这里多多少少也稍微凉下来了,虽然地段好的地方早已被一霸占去角落根本只有聊胜于无,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因为上头是医院,碍于政府这所监狱会管囚犯的一日两餐。
我想这就是那么多人故意来到这儿的原因了吧,不过碍于需要维持经济流转,制度更改,普通的犯人很快就会从这里被放走。
我短暂的朋友们告诉我,下次进来时最好什么都不带,就带一件破旧的衣服就好。在这虽然会挨打,但只要有吃的就够了,但这儿也不光是和他们一样混口饭吃的。
需要待在这儿很长时间的杠把子就是黑社会,新来的会在他们要走的时候被他们抢的一干二净。要非常小心,也尽量不要一个人……
看着他们削瘦枯黄的脸上所要传达的东西。我应该,会了解的吧。
无声拂去脑海的回忆,衣着普通的少年穿行于拥挤的人群。
说的也是。
在这个世道里,光是活着就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即使前方是条完全看不清的道路,也别无他法,只能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