袒露

燕洵，燕北定北侯原大魏西北兵马大元帅燕世城第三子。三年前，燕世城携兵进城被魏帝以谋反之名斩于长安城外，其族包括定北侯夫人白笙，其子燕北骁骑将军燕霆，虎威将军燕啸，其女燕北平安郡主燕红绡，全部于九幽台魂飞魄散，只留三子燕洵，念其年幼无知久居长安从而逃过一劫。

然而今时今日，燕洵跪在大魏金圣宫的大殿之上，当着文武百官，四方使臣的面前，面容恭敬，笑容温和的跪在那里，垂首听训。大殿的高处，大监手中拿着那薄如蝉翼的圣旨，尖细而刺耳的声音吟诵者魏帝的圣意，他的怜悯与仁德——

圣旨递到了燕洵的手中，燕洵笑着郑重的将头磕在了大殿冰冷的砖石之上，眼底泛着幽暗的冷光。

就快了！就快到了！燕洵闭上眼，九幽台上浓郁的血腥味还仿佛在他鼻尖徘徊，那些炙热的鲜血烫的他夜夜不能安寝，他抬起头，脸上的笑容恭谦而真诚。

燕洵“臣定不辱命，将倾尽臣之所有好好照顾淳儿公主，与公主一道共同治理燕北，以报皇上圣恩！”

母亲，兄长，姐姐，你们再等一等，再等一等......

燕洵领了旨意慢慢退出大殿，往殿外走的时候，他在那面色各异的百官之中看到了宇文玥瞥向他的那一抹冷清的幽光，那漆黑的眼眸中翻涌的不是喜悦不是疑问，而是深入骨髓的提防，燕洵不由得回以一笑。

宇文玥，你不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么？我倒要看看这场大戏你如何收场！

当夜，长安郊外，燕洵到的时候宇文玥早已恭候多时，他还是那副样子冷冷清清的，仿佛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燕洵撩起衣袍坐在了宇文玥的面前，小案之上那精致的酒壶和那酒碗中肆意的酒香，燕洵勾了勾唇角，讽刺一笑——

燕洵“玉璞酒？”

宇文玥“当年你生辰之时，公主曾从宫中带了一坛来贺你生辰，那时大家都以为那是最后一坛，所以都抓紧了机会，想要得偿所愿。”

宇文玥一边说着一边慢慢饮着碗里的酒。

宇文玥“而今日，我却得到了另一坛，可见，世事无绝对。”

宇文玥抬起头看着燕洵，语气平淡如水。

宇文玥“有些东西，有些事，此时得不到，便是时候未到，强行得到，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燕洵“你想说什么？”

宇文玥“燕洵，我想说什么，你明白得很。”

宇文玥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方薄锦递到了燕洵面前。

宇文玥“工部员外郎 崔佳，将作监左校尉 裴明书，东门卫军副将 邓甲......”

宇文玥“你以为抹掉他们入长安前的经历我就查不到了么？”

宇文玥说着抬起眼睛冷冷的看着燕洵。

宇文玥“秀丽军统军五万，可就在昨夜，你见了他们的首将贺萧，你想做什么？”

燕洵“我想做什么，宇文将军会不知道么？”

燕洵看着他，脸上温和的笑意与眼底暗藏的冰冷让他此刻看着有些扭曲。

燕洵“你我都知道，这场婚礼本就是个裹着虚伪与阴谋的鸿门宴，十日之后，无论如何，魏帝都不会放我活着回燕北。”

燕洵说着端起了面前的酒，将酒碗微微倾斜，任那醇香一滴一滴的渗进了面前的土地——

燕洵“九幽台上的血腥味时至今日不敢有片刻忘却，母亲撞鼎之时所喷洒出来的鲜血，那种炙热烫的我日不能安，夜不能寐。当然，这种事，宇文将军您自然是体会不到的。”

宇文玥“长安军民五十万余，自此一乱，要死多少人你算过吗？他们何其无辜？”

燕洵“那燕北的臣民又有何过错！”

燕洵的声音阴冷而嘶哑，眼眶鲜红犹如厉鬼！

燕洵“北朔，红川二城被你们魏军的大火烧了三天三夜，二十万军民，哪一个又不无辜！”

燕洵“当年你们背信弃义在先，如今我报仇雪恨，又有何异议！”

宇文玥“那你现在如此作为，来日伏尸百万，血流千里，看着那些残垣断壁，你心中便可痛快了么？”

燕洵“那些得要我做了才知道。”

燕洵说着便要离开，身后响起宇文玥的声音——

宇文玥“无论如何，你若想回到燕北，我可以帮你，无论何时。但你若是想要其他，那我会尽我之力去阻止你。”

宇文玥看着燕洵的背影消失于密林之中，耳边传来了他的声音——

燕洵“你我是敌非友，尽可放马过来。”

十日之后便是婚期，也正是燕洵三年期满返回燕北的日子，大魏笼罩在喜悦之中，金圣宫里宇文玥被魏帝派来守护淳儿公主，名为保护实为收权，魏帝多疑，如此情况，宇文玥自知是何用意。

同样奉命而来的还有一人，那便是楚乔。她接到命令的时候大概明白，魏帝此举是要各个击破，让他们自顾不暇，但在殿外见到宇文玥的时候，她还是有些意外——

短短几日而已，他竟如此消瘦。

望着宇文玥那过于单薄的背影，楚乔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语气冰冷道：

楚乔“重伤未愈还如此尽职，宇文将军还真是忠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