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夜里刺骨惊魂的冷,崔扶同籽月牵了马,拐到队伍帐篷侧边的破壁挡风而眠。方圆几里没有人家,一条接近干涸的溪水淌过,寸草难生。
“崔公子,披件外衣吧。”籽月递过来一件大一点的灰布外衣。
崔扶盯了许久,才想起来。“这件……不是我……”
籽月微笑着点头,敞开那件灰布衣,回忆似的。“就是那件'口袋'啊!芭蕉林那个大口袋。”
那年,芭蕉结得满盈。摘到黄昏,籽月把整把整把的蕉装进布袋里,没想到,运到一半,还没有进狗洞,布袋就豁了大口,白装。
姚小姐急了,忙扑住那只布袋,试图弄清楚怎么破的,再补回去。
崔扶见状,哭笑不得,索性脱下自己的灰布外衣,缠两个结,成一只兜。
姚小姐和籽月喜上眉梢,拍手叫好,不一会儿就把蕉搬回姚府后院。
后来,他渐渐忘记了这件灰布衣的存在。没想到,她们还洗干净留着。
崔扶谢过籽月,披在身上,一股好闻的茉莉花香。“籽月姑娘,怎么还留着这件破衣?”
崔扶说这话的时候,云淡风轻,没有抬头看她,揪着那件灰布衣翻来覆去地看。
“唉,又不是我要留的!还不是小姐!非要借我针线,替打你补丁,绣了一对鸟,还放了些干茉莉熏。”
崔扶顿时觉得一股暖流流过心头,荒荒风沙地没有那么寒冷,此衣胜过被衾貂裘。他翻出那灰布衣右上角的内侧,一对色彩斑斓的鸟,再细看,明明是一对鸳鸯。
籽月嘟起小嘴,突然坐地上,一脸不服气地说。“唔,崔公子,你就八辈子积来的德咯!小姐都没给我绣一只,好偏心啊。”
“啊?这个鸟不能乱绣呢,是要有心人才绣得出意思的。”
籽月糊里糊涂,反问道。“怎地说?”
崔扶咳了两声,脸颊发烫。“要籽月姑娘喜欢才行……”
鸳鸯本是夫妻,出没芦苇荡觅食,成双成对。
故有诗云:
鸳鸯于飞,毕之罗之。君子万年,福禄宜之。鸳鸯在梁,戢其左翼。君子万年,宜其遐福。
籽月没晓得书,静静地看着崔扶怜爱地抚摸那件灰布衣,一个劲儿乐呵呵傻笑。
突然,蹿出一个黑影踩碎一片枯叶,黑影发出一声惊骇。“你,你,你们是谁?”
这鬼地方,除了队伍和他们,加上一匹马,难道还有别人不成?如果有,八成是深居窝藏的贼寇匪徒。
崔扶应声而起,盯着夜色中那人的黑影,手心冒汗。籽月一个激灵说道。“兄弟别紧张,我们二人南下贩运茶叶,中途走错了方向。”
两边是一片僵持的缄默,箭在弦上,瞬间崩裂。
崔扶心里打鼓,他对突然冒出来的黑影一点都不知悉,他明显感受到籽月呼吸越来越响。
“你们到底是谁!”那人厉声喝道,带着凶悍和恐惧。
怕不是就这样,还没有亲口告诉姚小姐他的心意,就先暴露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