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军

姚家有女，二九一十八，生得小家碧玉，左右富贵人家纨绔心向往之。

姚父乃当朝三品大臣，知廉耻，哀民生，重法度。城中百姓皆爱戴之，君王器重，王侯礼让三分。

吾一介书生，心悦姚家女已久，奈何家道中落，门庭鄙陋，隐于心中。不可说，一说即错。

崔扶，书馆里的穷书生，好学尊师，书馆师傅怜之，收作扫屋学生，平时同仆人一起收拾书馆，换得旁听师傅授课。

今日如是，崔扶早早来到书馆，从衣兜里掏出娘亲起早蒸好的白面馒头，吃完趁着其他同窗没来，可以温书。

这里的书，有的陈了好些年头，书卷味特别重。崔扶拍拍上面附着的细尘，盘腿而坐，正准备瞧。

这时，书馆的仆人进来。

崔扶跟他打了照面，见他神色憔悴，应是昨夜辗转反侧，便询问道:“雨清兄你脸色不大好，为何事烦忧?”

“崔兄，你可别是不知道吧，姚家小姐参军去了!你倒是不着急啊!”

“什么!”崔扶蹬起，“什么时候的事!现在她人在哪里!”

雨清突然闷头悲恸起来，“昨天姚家小姐已经女扮男装报名参军了……连侍女籽月也随了去。”

崔扶顾不得书卷，一把塞进雨清怀里，匆匆忙忙提鞋穿上就往姚家方向跑。要是姚小姐昨夜就参军的话，今日还能和家属告别，跑快一点也许还能见上最后一面。

“喂！就这么走了？喂！”

“雨清，帮我跟老师说一声。”

看着崔扶远去的身影，消失在书馆大门拐角处，雨清心里五味杂陈。

谁人如意呢？

姚家离书馆有两条长街的距离，早市已开，人流多了起来，加之今天参军队伍集结出发，家属们前来告别。兄弟抱臂不舍，眷属相依而泣，亲朋饮酒饯别。崔扶穿梭其中，仔细看清每个人的面孔，生怕错过。监军就在不远处的酒肆歇着喝酒，这样的场面习以为常，心里算计了时辰，起身敲锣，喊道:“上路!带好物什!”

众人的情绪再也无法含蓄，瞬间转为离别苦。一队伍，在几个伍长的拉扯下，勉强有点队形。

崔扶焦虑万分，至今没找着姚家小姐，眼见队伍就要出发了，干脆用喊的。

“姚……”喊话到一半就被一只突然伸出的手截住了，崔扶后背一跌，跌坐在地，等看清眼前的人，他才反应过来，“姚小姐!终于找到你了!”

“嘘!你怎么来了?”

“是你怎么参军了？一个女人家，令尊知道吗？”

“别提!我爹要是知道，不得扒了我的皮?你可别声张啊。”

崔扶更急了，这是闹哪样？姚父不知，那她心里做什么打算?上战场，换句话说，还没打仗，半条命就先搭进去了。

不料，监军发号施令，队伍前进。

姚家小姐不得不使劲推开崔扶，故意压低嗓子说:“回去吧!很快我就回来找你!到时候可要金榜题名啊!”

“姚小姐……”崔扶愣在原地，许久不曾起来，直到侍女籽月出现在他面前。

籽月失声哭起来。

一叶新柳，孤零零地飘落，长街的人也渐渐散去，恢复了之前买卖交易时的热闹。

虽心生爱慕，然造化弄人。此去经年，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姚家有女，不输男儿，披坚执锐，意欲何为?

崔扶约籽月黄昏后，于灞陵桥下。不巧，先遇到归去的阮向。两人交好，关系如知己。

阮向叹口气，说:“崔兄，今日老师斥责你，说你心猿意马，先散学罢。崔兄遇到什么难事了？”

崔扶拱手一拜，说:“果然瞒不过老师和阮兄，的确是遇到了百思不得其解的棘手事。”

“崔兄，我虽然不清楚原委，但能帮的我一定帮。”阮向说。

两人再拜而别。

籽月到后，当即就告诉崔扶事情的来龙去脉。

姚家共三个公子两个小姐。大公子随姚父出入庙堂，作天子的羽翼。二公子在家经营商户，记账房簿子。三公子贪玩成性，却和姚家小姐最亲，被姚父送去边陲守疆，希望其能有悔过之心。这一去大半个月音讯不见，姚家小姐担心，故私女扮男装，花银子买通一孤儿，利用他的身份进入队伍。

“要是姚大人发现了，姚小姐岂不是遭罪？太胡来了!”

籽月哭腔连连，差点跪崔扶。“崔公子，求求你，救救我们家小姐吧……”

“这样吧，我回去告知家里一声，若是成，今晚我们就赶路，跟上参军队伍，劝你小姐回来。”

籽月含泪点头，感激地说:“谢过崔公子，我今晚就收拾包袱，若是成，同公子追上小姐，若是……不成，还请崔公子保重。”

“崔某别过。”崔扶拱手，径直往家里快走。

籽月抹去眼泪，佯装什么事也没有，往姚府方向走，回到院子后便收拾物什。

何为情意?患难见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