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谴

天狐族被灭，得意的却不止羽族，连着蛇族和虫族欢庆了几天。

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内，莫清寒显得和其他人格格不入，满脸忧伤，众人略有不满，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埋怨自己身份低微，无话语权。

自盘古开天地以来，上古神族相继灭亡，女娲补天后，所剩神族更是寥寥无几。在这其中，天狐族和羽族是远古时期便存在的，虫族和蛇族则是女娲补天后才出现的，再要往下，便是一些毫不起眼的蛮族和妖族。莫清寒则是蛇族的公主，也是蛇族最年轻的女上神。

莫清寒生就一副好皮囊，又承袭了蛇族的媚骨，天然一段风骚，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如今瞧她，眼角蓄泪，自言自语地不知在说什么，眼角的泪迟迟没有落下，原来是被她一手抹了去，“走，去忆雪殿。”

莫清寒到忆雪殿时，羽天宸已在那里等候多时，对于莫清寒的到来，他一点儿也不意外，看她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的模样，他只是苦笑两声，再无其他表示。

“雪伊真是瞎了眼，喜欢上你这么个负心汉，早知道如此，当初我就该一剑杀了你，雪伊也不至于被灭族，冰晶莲破碎，你可知她受了多重的伤。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鼓励祁渊追求雪伊，无论如何，她都不至于如此伤身伤心，早知如此…”

“早知如此，我们两个就不应该相遇，不应该轻易定下相伴一生的誓言；更不应该拼尽一切守护所谓的爱情。莫清寒，如果可以，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希望一切能重来！”不知是不是心里太过压抑，羽天宸显得有些歇斯底里，莫清寒从未见过他这副样子，一时被他的话惊住。等她反应过来，羽天宸又恢复了哀怨的模样。

莫清寒不是羽天宸肚子里的蛔虫，不知道他的心思。可毕竟朋友一场，见他这副样子，也不忍多加责怪，却仍是心疼圣雪伊错付真心，两人各怀心事，暗自叹息。半晌后，莫清寒起身欲离开，问他一句：“你有真心爱过雪伊吗，不含任何杂质的那种？”羽天宸没有回答，自顾自地说：“爱或不爱，已经不重要了，我和她，再无丁点可能，只当是平花露水一相逢。”

莫清寒反复咀嚼着这句话，仔细忖度，不觉心痛。看看羽天宸，又想起被困在幽冥塔的圣雪伊和祁渊，不明白四人怎会到了如今这样地步。“你喜欢祁渊吧！”羽天宸不像是在询问而是百分百的肯定。莫清寒走到门口，“是又怎样？”“你和他不能在一起。”莫清寒闻言，脸色剧变，恶狠狠地说了一句：“我凭什么听你的！”虽如此，她仍停住脚步，等着他的反驳。

羽天宸目光黯然，一字一句道：“异族之恋，必遭天谴。”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却带了一分哭腔，一分‘沉重’，分外刺耳。

莫清寒追问：“你刚才说什么？”这次，羽天宸没有回答，莫清寒却从他的眼中读出了悲哀,无奈，她瞬间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羽天宸不是不爱，而是太爱。异族相恋，必遭天谴，他不是狠心，只是不忍心让圣雪伊承受痛苦。灭天狐族一事，和羽族没有半点关系，只是希望圣雪伊恨他，远离他，天谴就不必由她承受，所有的一切皆由他一人来抗，他不怕她恨，只怕她离去，纵使一世背负骂名，为她一人又何妨。莫清寒有些羡慕这样的爱情，更是心疼那些无辜的天狐族人。只因一句话，拆散了一对眷侣，害了无数人的性命。

“天谴将至，我的时间不多了，莫清寒，你若当我是朋友，就请帮我保守这个秘密，不要告诉雪伊。她那样一个至情至性的人，若是知晓此事，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来。就让我在她心里彻底地成为一个恶人，让她带着对我的恨，好好活下去。这样，我便没有遗憾了。”

羽天宸去了幽冥塔，站在塔外没有进去。圣雪伊此时还未醒，冰晶莲破碎给她带来的伤害太大，却也只会消耗本源能量，对肉体没有多大影响。

祁渊跟在圣雪伊身后多年，医术虽不能和她相媲美，但也不至于太差，圣雪伊的外伤已被他治好，她却迟迟不醒。圣雪伊不是不能醒，而是不想醒。醒来要面对一切，所有的痛苦都会无处可藏。她错付真心，不但害了自己，更害了族人，生命已然无所留恋，不如洒脱放手，两全其美。

天雷一道道打下来，不会伤其皮肉，元神却如撕裂一般，莫清寒终究做不到无动于衷，她虽不能阻止天谴的发生，却可以尽力护住他的心脉。一百零八道天雷，七十二道荒火，若他扛不住，等待他的只会是魂魄俱散。

羽天宸灭天狐族消耗了太多神力，如今也只是强弩之末。他自灭天狐族始，便算到这番结果，心愿已了，面对这番浩劫，无一丝畏惧之意。望着幽冥塔，似是看到了昏迷的圣雪伊，他嘴角上扬，痴痴地笑了。

莫清寒收回法力，从怀里掏出聚魂铃，念起咒语，对向羽天宸。羽天宸眉心灵光涌现，肉身破碎，魂魄却不知去向。

天谴过后，一切恢复如常，莫清寒收回聚魂铃，看向幽冥塔，目光深邃，长叹一声，回了蛇族的紫渊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