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辫儿,辫儿!”杨九郎用力握住少年因失血有些冰冷的手,他的心尖无法抑制的颤抖起来,指尖冰冷,大脑充血。要失去的恐惧笼罩着他。在这一瞬间,他无比的痛恨着这个无力的,只能无助的看着心爱的人躺在那里,努力挣扎着求生。
“九郎,别怕…”张云雷的声音从氧气面罩下面艰难的传出,他将手指环成圈儿,套住自己爱人的小指,氧气罩上的白雾起起伏伏,倒是衬得人苍白的脸颊上有了一丝生气。
“我不怕,只要你好好的,好好的。”杨九郎仿佛是在安慰自己,好像没有看见少年担架下滴答滴答的鲜血,现场紧急包裹的绑带映出一片令人窒息的红晕。他勉强自己迈开僵硬的腿,跟着推车奔跑,甚至翘起嘴角,露出一个难看滑稽的笑来,平时台上灵活使相的肌肉,都沉浸在刻骨的恐惧中。
“手术要开始了,家属请留步。”护士拦住了跟着推车盲目奔跑的男人,接过推车,走入层层遮挡的铁门中。
杨九郎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最后脱力了一般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凌晨的手术室没有人,空荡荡的,他可以听见他杂乱的呼吸和剧烈的心跳,脑子无法思考,似乎灵魂也跟着少年走了一般。
郭麒麟扶着王慧,和郭德纲,阎鹤祥,王九龙等几个人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就是这个光景。郭麒麟吓得双腿一软,差点支撑不住王慧的身子,年轻的几个孩子当场眼泪就从眼眶里滚落了下来。
“翔子,翔子。”阎鹤祥稳稳心神,推推面前这个面色苍白得人,“辫儿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什么也没说,就推进去了,一直没人出来。”杨九郎眼神空洞地看着地面,麻木的回了话,阎鹤祥还想问些什么,却被郭德纲打断了。
“别问了,他这个状态能问出什么来,等会我去找主任想问问。”他看了杨九郎一样,强提起精神来管理家里这些孩子们,“都别哭了,给社里打电话,让家里的孩子不要往这边赶了,在家候着,还有警察局那边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孩子成了这样,不让他们脱了一层皮,我郭德纲还哪能担得起他一句爸爸。”
“好,”郭麒麟抹了把眼,又望了手术室一眼,咬咬牙走出去交代事情。那一瞬间,少年也脱下来稚嫩的样子,开始用幼小的身体,承担这一社的重量。
一夜过来,手术室门口变得拥挤了起来,即使是郭德纲三令五申,各地的角儿们还是陆陆续续的到了许多。医院的门口更是混乱,新闻媒体,狗仔分队,跟着角儿来的粉丝,警察,哭啼的、幸灾乐祸的、野心满满的,一时间,德云社张云雷成为一道惊雷,炸开了纷争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再混乱,手术室门口也依旧安静的沉默着,连落泪的声音都像是一种奢侈。时间从来没有变得这么漫长过,仿佛有着什么沉甸甸的东西拖着时间在滑动。担心了整整一天的王九龙和张九龄头靠头得睡了,阎鹤祥去办置了住院的手续和生活用品,郭德纲搂着王慧低声打着电话,安慰着电话那头往这边赶得张爸张妈,杨九郎手上的鲜血也凝固成块,散发出一股心悸的血腥味。
“砰”得一声,侧门开了,杨九郎打了个冷颤,苏醒了一般地跑了过去,可是呆坐了一整夜的腿就像是钉在了地面上,两腿一绊,就跪在了地上。要是张云雷还醒着,一定要说,“小眼八叉的,给你爸爸行什么大礼呀”,然后再不在意把人拉起来,拍拍。可现在,没有人有精力关心他,更没有人有心情嘲笑他。
“医生,怎么样了?”王慧急匆匆地开口问。
“放心吧,手术很成功,左手臂、肺部有两处枪伤,子弹已经取出来了,其他部位都是子弹擦伤,很幸运。”医生扶了扶眼镜,有些疲惫的交代到,“先在icu住两天,看看感染的控制情况,控制的好,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家属注意一下病人平时的饮食和身体情况,不要太劳累,感冒及时就诊就行了,年轻人身体好,都放心吧。”
“好,好,好。”郭德纲拍拍妻子的手,暗暗转过去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后面一群小辈们在听见“放心”两个字的时候就哭成了一团。跪在地上的杨九郎彻底卸了劲,浑身颤抖的直不起腰来,后怕像洪水一般一股一股的袭上他的心头。
担架车的轮轴滚动,苍白的少年被推了出来,瘦弱得和那被面融在了一起,令人心疼的落泪。绿色的鼻氧管挂在脸上,成为少年身上唯一的色彩。
“活着,真好。”看着少年被推入icu的人们有些贪婪得垫着脚希望多看两眼,杨九郎甚至趴在铁门上,好像这样就能更靠近自己的角儿一点。
“九郎,以后做大褂的时候,不许扯白的,多做些艳的吧。”郭德纲看了半响,才直愣愣得吩咐九郎。
九郎点点头,一滴迟迟未落下的眼泪,终于滑落,滴在医院冰凉的瓷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