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初见

噼里啪啦的声响，似乎穿过了厚厚的墙壁，震得人脑袋生疼。

沈慕青皱了几下眉，慢慢撑开眼皮。

粉红的墙纸，粉红的床帘，粉红的吊灯，粉红的相框...

沈慕青猛地坐起身，愣了一会儿，手指一点点探进口中，又慌忙地掀起被子，小心翼翼地动了动脚趾，轻轻勾起双腿，再放平...

她的舌头没有被割，腿也还在...

沈慕青这才留意到，她那双小巧白皙的手，分明是个孩子啊。

急促地喘了两口气，沈慕青开始仔细观察这个熟悉而陌生的，粉色系的房间，许久，几颗泪珠不自觉地从眼眶里溢了出来。

这是她小时候的房间！

难道她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梦吗？

沈慕青光着脚碰到地板，有些凉意，让她真实感觉到了双腿的存在。扶着床沿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又有些自嘲地笑了两声。

那个噩梦也未免太真实，自己似乎真的许多年没有下过床一样，连怎么走路都忘了。不过没关系，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门突然被打开，沈慕青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个身影抱在怀里，放到了床上，耳边的声音如惊雷般炸裂开来。

“臭丫头，谁让你光着脚下床的？万一感冒了，可别哭着喊着不肯吃药，又说我不疼你！”

这个熟悉的声音，在此时显得如此珍贵。

“妈，我没事。”沈慕青坐在床边晃了晃双腿，面上笑着，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你个臭丫头，一天天就知道哭！”薛念柔嘴上毫不留情地数落着，但还是坐在沈慕青旁边，给她披上厚厚的衣服，再搂到怀里，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妈不就说了你几句，有什么好哭的？”

“对不起，妈妈。”沈慕青揉了揉眼睛，“我没想哭的...可能是眼睛进沙子了吧。”

这样拙劣的借口，薛念柔却并没有过多地怀疑自己的女儿，而是起身开始收拾房间，嘴里还哼着自己家乡的小调。沈慕青的父亲一直不觉得这首歌有什么好听的，但薛念柔很喜欢，沈慕青也一样。

“妈，今天怎么想起要收拾房间了？”

“臭丫头，合着妈说的话你都不听呗？”薛念柔佯装生气的模样，瞪了她一眼，“今天柳家丫头要来咱家做客！嗨呀，就是拜年。你也真是的，今天第一次见面，还不赶紧起来换衣服洗漱，给人家留个好印象？”

沈慕青脸上笑容一僵。

“您刚才说...谁要来做客？”

“柳家丫头柳文姻啊，我记得和你同龄来着——你比她大两个月。”薛念柔提起柳文姻，脸上不由得露出赞赏的微笑，“那丫头我可见过几次，那叫一个聪明伶俐，长得又好看，可给柳家长脸了。沈慕青，你今天是第一次和人家见面，不许给你爸丢人！”

“知道了，妈...”沈慕青藏在衣袖里的手紧握成拳，几乎要给自己掐出血来。

柳文姻，柳文姻...她爸妈称赞不已的柳文姻，为何在她的梦中，是那样一个魔鬼？

薛念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收拾好离开了，剩沈慕青一个人呆在房间里。

沈慕青的记忆一点一点凝聚，隐约记起梦中第一次见柳文姻，也是这种情景。那么，之前吵醒她的，应该是新年的爆竹，她如今也应该才只是五六岁左右。

今天要是和柳文姻见了这一面，她怕会和梦里那般的重蹈覆辙。即便那真的只是梦，她也不想冒险，必须想办法作出改变。

小孩子惯用的伎俩，当属装病无疑。

沈慕青趁薛念柔不注意，一下子溜进了洗手间，装满一盆热水，小心地把毛巾拧干，敷在自己的额头上。

一段时间过去，沈慕青盘算着温度差不多了，便收拾好洗手间，跌跌撞撞地扶着扶手下楼去。

薛念柔正和下人一起收拾客厅，见沈慕青虚弱的模样，急忙丢下抹布来扶着她。

“怎么啦这是？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妈，我头好晕...”沈慕青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倒在薛念柔怀里。

“啊？嗨哟，那可怎么办...要不先让人送你去医院吧？”

“不用不用，我在房间里休息一下就好了...”沈慕青有些尴尬，这要是给她绑医院去，不就全穿帮了吗。

薛念柔手背覆上沈慕青的额头，皱着眉摇了摇头。“烧得这么严重，不去医院哪行？管家，给柳家打电话，改天再...”

“咚咚咚、”

沈慕青和薛念柔一起往门口看去。估计是柳家的人已经来了。

“妈，我真的没事！”沈慕青从薛念柔怀里钻出来，慌慌张张上了楼，跑进房间，“您还是招待客人要紧，我待会儿就好了！”

薛念柔看着她跑走的方向，秀眉一挑。怎么，发烧还跑得这么稳。虽然猜到自己女儿也许是在装病，但薛念柔只当她是不好意思，怕在柳家那丫头面前出丑。嗨，自己也真是的，干嘛老拿自己女儿和人家比——人家从小国外长大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小小年纪已经拿过国际设计大赛的奖项了呢。

只是，这样优秀的孩子，一天不知道要跑多少兴趣班。面上虽风风光光的，暗地里活的多辛苦啊。

想着，薛念柔便有些无奈。其实她不需要沈慕青有多优秀，只希望她健康快乐便是最好了。

“沈夫人。”

薛念柔听见声音，忙挂起笑容，回过头来招待客人。“嗨呀，来这么早，我都还没好好收拾呢...”

“阿姨好。”

薛念柔低下头，柳文姻穿着得体的衣服，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怎么看都是个精致的淑女。

“好，好。姻儿真是越来越漂亮啦！”

“阿姨过奖了。”柳文姻微微颔首，视线往薛念柔身后扫了一眼，“听说阿姨家有个姐姐和我年纪相仿...我可以和她一起玩吗？”

“你说青青？她呀，刚才说不舒服，在房间里躺着呢。”薛念柔笑了笑，沈慕青不好意思见人家，这不，人家还急着想见她呢。沈慕青从小到大也没几个朋友，和如此优秀的柳文姻多交往，不失为一件好事啊。

“楼上右手边第二间，就是青青的房间了，姻儿要不要去和青青姐姐一起玩？”

“好啊。”柳文姻礼貌地道了谢。屋里开了空调，因此她将厚厚的棉袄和雪地靴都脱了下来，轻手轻脚地上楼去，将楼下的空间留给了大人们。

“老沈哪去了，大过年都不在家？”

“嗨哟，别提了，前两天刚接手外国一个项目，现在啊...”

柳文姻并不在意楼下的谈话，径直走到了楼上右手边第二间房前。

隔着一扇门，沈慕青屏息敛声，把耳朵贴在门上，听着门外的动静。

绝对不能和那个女人相见，否则，怕会是一段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