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十九年,十月十五,秋。
那一年,他七岁,第一次见到额娘的家人,他的小姨妈。
额娘没有见过她,她好小,只比他大四五岁。
“你就是小姨妈?”
景仁宫里,他笑问她。十二岁之前的他还可以随意进出东西六宫,而且还会住在乾清宫的昭仁殿,东六宫之首的景仁宫。
昭仁殿,他额娘住过,他老子说是为了方便和她腻歪,那时一住就住了一个月,不过他额娘住不惯就不惜自伤气他老子,要回坤宁宫。
“你是谁?”她还真是孩子。
“我是太子。”他便道。
“原来是殿下,臣女失礼了。”
她一听,慌忙跪下,忸怩害怕的性子和他额娘太不像了,他老子眼中的额娘总感觉是不听话的那种类型,总要他老子霸道才会听话。
不过,圆圆的小脸,倒是有两三分额娘的模样,站近了看却不像。
“你起来吧。”他觉得无趣。
“是。”她便轻声应。
“你叫什么?”他又问。
“臣女名哈季兰,汉名宛瑜。”她回话还带着腼腆害羞。
他只是个小孩子,小姨妈不用这样怕生吧?
“兰格格,你怎么在这?”
不一会儿,小姨妈的老妈子就急急找来了。
“孤唤她来的。”他便道。
“原来是殿下,老奴失礼。”老妈子一见便恭敬的施礼下跪。
他忙问道:“皇阿玛让小姨妈进宫来干嘛?”
老妈子道:“说是陪殿下。”
“噢。”他表示明白了,“那你带她下去吧。”
“是,老奴告退。”老妈子起身便领着小姨妈走了。
后来,小姨妈成了入宫待年,成为了别人眼中的小贵人,其实她只是格格陪读,目的就是慰籍他的失母之情。
他和小姨妈日渐熟悉,她偶尔也会与他说说笑笑了,少了份怕生,多了份活泼。
再后来,小姨妈不知不觉已是十五六岁的明艳少女,他也是快十一岁的美少年。
康熙二十三年,正月二十九。
除夕前夜,乾清宫发生了一件很可怕的大事。
“云珠,抱着我?”
乾清宫的东暖阁,他听得出来是他老子的声音,难道小姨妈勾引他老子?
可是转念一想,小姨妈那害羞要死的性子根本没那胆儿。
“皇上,我不是,不是姐姐……”
小姨妈好像是哭了,但是他老子仍是饶不了她,喘息醉语,“云珠,我真的好想你,你回来吧?我谁都不要,我忘不了你。”
“啊――”
小姨妈似痛不欲生,他老子在做什么他也是知道些的。
毕竟有十岁左右年纪,多少被后宫污染过思想,可是他不是他老子,长大了对女色,属于正常范围之内。
次日清晨,新年的钟声响起。
小姨妈,单独被诏封为妃,十五岁的她将永远锁在这宫墙之中了。
“小姨妈。”
他去叫她吃年夜饭,但是她像傻了似的,只冲着他傻笑不说话。
“你是我外甥吗?”
他想着先去,刚出储秀宫的殿门,就听她低低的问了句。
“我是阿礽,我是你外甥。”他欣喜的倒回去,“小姨妈,你没事吧?”
她喃喃道:“阿礽,阿礽,我不想给你生弟弟。”
“为什么?”他不懂,那时他还没想过他老子多子,会让他陷入危机。
“我也不知道,你走吧。”
她却让他走,他只能道:“小姨妈,你别怕那些女人,阿礽会保护你的。”
“你这傻孩子,莫不是真把我当成你母亲了?”她笑道。
是的,她没说错,他就是在她身上寻找着母亲的身影。
如果额娘还在,他一定会好好保护额娘的,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
可是,他不能说,因为他好像也把小姨妈当做替身了,和他老子一样。
他便安慰,“小姨妈是小姨妈,妈妈是妈妈。”
之后,小姨妈安心做妃子,做个与世无争的妃子,真的是平淡至极,平淡到他老子也把她遗忘了。
直到康熙二十八年七月初十,佟佳氏去世的那一天,他老子才发现她的存在似的。
那年八月至次年的五月,除了小姨妈就是那个敏妃最得宠了。
他不知道那段时间发生啥事,总感觉小姨妈受罪似的,五月左右,她竟然怀了此生唯一的独子,就是康熙三十年正月二十六生的儿子胤禨,却只活了短短三个月。
太医院给的解释,就是生母弱体产子故而如此。
五年后,六月二十日,小姨妈在储秀宫平静的去世,她的一生就如同她的谥号一般平淡如水,毫无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