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蓉。”叶殇秋冷冷的从牙缝里吐出来两个字,一向肃默的脸上写着清清楚楚的“清理门户”。
寒初陌很想鼓励叶殇秋的想法,但叶断铃没给他这个机会,嗷的一声便扑了上去,死死抱住叶殇秋的大腿:“哥,我好想你啊!”
叶殇秋:“左右分开不过半日,你究竟是想我还是想来添乱你自己心里清楚!还有,你这一身的脂粉气又是怎么回事?!”
溯洄看见叶断铃扑向叶殇秋的身体,误以为他要做什么伤害叶殇秋的事情,也不言语,速度极快的闪过去,手中溯洄就要戳向那大片的红衣。紧要关头,秦续断身形一晃,竟是比溯洄还要更快,伸出两根手指,生生将溯洄剑拦下了。他泼墨般的衣摆处墨色像是更为浓厚,低喝一声:“放肆!还不住手!”
溯洄苍白的脸上有着非同一般的倔强,死死握着不放,剑上的一串子鱼看的人哭笑不得。寒初陌轻轻的拍了拍手,眼神安抚了一下,溯洄犹豫再三,放下了手里的剑。
“咣当”一声砸在地上,连着鱼一起掉到了地上。溯洄像是不解气,又踩了两脚,气冲冲的跑出了青泉宫。
“诶,我说你……”秦续断猫嫌狗不待见的在原地苦恼了一会儿,终是追上去了。
叶断铃可不管,竹筒倒豆子的噼里啪啦一同诉苦:“自从你被那个老怪物带走以后,黑魂宗乱成了一团破毛线,叫苦的叫苦,骂娘的骂娘,偏偏父亲还丢下我一个人,说要去什么地府。我一个人在家怎么想都觉得担心,你说你去当质子了,什么时候能回来啊?我就想,守株待兔不如主动出击,然后我就用了瞬移术,结果……”
“结果你技法不精,本想到我无眠殿的主堂,结果你却到了――温柔乡?”寒初陌一脸的戏谑,“怎么样小子,好玩儿么?”
“你大爷!”
地府。
这百姓总说阴曹地府阴曹地府,阴气自然极重,普通人进来的途径只有一种――
死。
叶擎皱着眉头一路向前,这条路就像是没有劲头一般,深深忘不见前路。沿边满是那令人看一眼就头皮发麻的血红彼岸花。
好看个屁。叶擎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他已经很小心了,卷云袖的衣角还是会不小心蹭到在路旁打着转的孤魂野鬼,或者长的奇形怪状,吐着舌头的恶鬼,见到叶擎这么个活人就要扑上来撕咬,被叶擎三下五除二,打了个魂飞魄散。
又是一条黑暗的道路,这次还湿漉漉的,壁面竟是还滴着血,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墙壁上还挂着些许风铃,一晃一晃的,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叮铃铃――”
突然,眼前豁然开朗。虽然依旧昏暗,但好歹有几只蜡烛勉勉强强维持着些许亮度。空荡荡的堂中,只有一张桌案,几本书,那冥王就背对着叶擎,低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叶家主,尚未远迎,还望见谅。”
叶擎挑了挑眉:“冥王大人说笑了,岂敢。客套话就不必了,我今日来,是为了查证一件事情,还望大人借在下一样东西。”
“何物?”那声音倒是有些扬了起来。
“生死簿。”
顿了顿,那黑木椅发出“吱呀”的一声响,像是那垂死之人的苦苦挣扎,令人发毛。冥王缓缓起身,从那巨大的椅子里把自己拽出来,青丝飘动,脸色极苍白――竟是个精致的美人。
冥王,是个看起来不过及笄之年的年轻女子,虽说没见过,但是个年轻女子总归令人诧异,叶擎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人身上黑紫色的长袍,和腕上厚重的黑金枷,确是冥王无疑。
那女子揉了揉腰,嘴里抱怨道:“叶大人啊,你说你平常烧的纸钱少,我也就不跟你计较。你一来,就要看生死簿,这可就怪了。虽说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但冥界和宗门修士一向和睦。这生死簿上也不过是些凡人的寿数,你可是高阶的修士,什么时候对那些活不过一纪的凡人感兴趣了?”
“我当然对他们不感兴趣,我是说,这生死簿上,有没有修士散灵后轮回成凡人的记录?”
女人眼睛一眯,这么一眯,有着些蛇吐信子的危险:“哦?既然叶大人知道,那又为何还要看?我听您这意思,若家主要找的人曾经是修士,那你定当是已经找到此人,何苦再来查看他的命数?”
“不,我不知道,或者说,我不确定。还望冥王大人帮我查看一下。生死簿乃是冥界之物,在下确不该碰,劳烦。”
“好吧,那叶大人是想查谁?”
“我的大儿子,叶殇秋。”
“温柔乡是什么?”叶殇秋皱了皱眉头,总觉得不像是什么好地方,倒像是凡间的烟花之地,寒初陌会将烟花之地建在无眠殿中?
“是我手下屠天士的一处居所,不过,她们大多是女妖,少数为女修。”
叶殇秋:“……?”
当年寒初陌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四大宗之上的云鼎峰,四张战书落下后,一柱香时间,开始清洗。
他并不是自己动手,而是手下的屠天士冲了上去,那屠天士聚集的都是些邪魔歪道,杀人狂魔,奇门遁甲,易容换命之人,全是些三界亡命徒,寒初陌只说了一句:“杀少了,你们看着办。”
首当其冲的,便是些女妖。女妖们的寝宫,就叫温柔乡。
叶蓉看着寒初陌,一脸看淫鬼的样子:“大哥,这老怪物养了一屋子的女人,你怎么还愿意跟着他?苦海无涯,快回头是岸啊。”
叶殇秋:“……”这话怎么听怎么怪怪的。
但叶殇秋想了想,叶蓉在这里也挺好的。他有个什么头痛脑热的自己也能照顾他,况且他现在还真的不能离开无眠殿,抛开质子的身份不说,寒初陌这个人让他心里一阵针扎一阵春风的能力,就够喝一壶的。但他就是不想轻易离开,他总觉得自己和寒初陌之间,有些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或者他忘了。
他偏要弄个明白。
“你是说,你的儿子?那个叫叶殇秋的大儿子?”冥王好像费了好大劲才明白,“他可是你的儿子,你查他做甚?”
叶擎也不言语,从衣襟里掏出厚厚一沓子纸钱,掌中火一燃,烧成了灰烬。
“……好说,好说。”冥王看起来极为高兴,忙不迭打开那薄薄的黄页小本,一张一张的找寻。叶擎抱着胳膊等待着,心里还在猜想着些什么。突然,一道精光闪过,来不及做反应,身体便不受控制的倒下,失去了意识。
“这姓叶的也真是的,阴德亏损的都快见底了,还给我添麻烦,你说你查谁不好,你查叶殇秋?叶殇秋是你能动的人么?你是他老子怎么了,你是他儿子都没用!”这女人叹了口气,俯下身子,用食指抵住叶擎的眉心,指尖立刻浮现出一个似花似叶的灵印,与寒初陌的灵印别无二致。
“听着,你查过了生死簿,叶殇秋共有三世,前两世均为凡人,碌碌无为,寿终正寝。这一世灵根微弱,与旁人无甚关系,可懂否?”
叶擎闭着眼,僵硬的点了点头。
女子这才满意的点头,坐回黑木椅子上。食指圈成半圆的弧度,指尖轻轻敲了敲桌子,不一会儿,牛头马面两个鬼差就飘了进来。
“主人。”
“把他拖出冥界门外,扔到彼岸谷门口就好。以后,冥界的门不许对平城叶家人打开。”
牛头马面应了一声,半蹲下身子,一鬼扯着一边的胳膊,跟拽垃圾一样的把昏迷不醒的叶擎拖了出去。
女子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从领口处拎出来一只小小的骨哨,吹了起来。这魔音让未远去的牛头马面跑的更快了。骨哨吹了不到十息,就停了下来,周围淡淡的灵力波动,也消逝了。
叶殇秋坐在一处寝宫里喝茶。
既来之则安之,他既然来了,必是不会毫无收获的走的。想起他拜托寒初陌留下叶蓉时男人好看的脸都青了,叶殇秋就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不多时,一个狼狈的影子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脚边。
“嘿嘿,大哥。”
叶殇秋:“……”嘴里的茶险些喷了一地。
“你老实说,父亲去地府做什么?”叶殇秋正色道,“阴曹地府这种地方瘴气弥漫,父亲平日顶讨厌那种阴气满地的地方,今日拜访,必无好事。”
叶断铃也知道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就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叶殇秋。
“父亲说完后,又道万事万物皆有因果
轮回,便说要去地府一趟,让我该滚哪儿滚哪儿。”
万事万物皆有因果轮回……
难不成,父亲猜到了什么?
没等叶殇秋想明白,门外便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一声一声的,叩在叶殇秋心尖上。
“殇秋,我可以进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