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山地处抚州城十里之外。
闻名于世的白云寺,便处于白云山山顶。
白云寺历来便受城中勋贵商豪的追捧,香火一直旺盛,因着许多人都说白云寺的菩萨灵验,便是普通农妇,也常来寺里添香。
此时正是开春,出城来白云寺游玩的人很多,来来往往行于石梯上。
白云寺名气大,这石梯建筑也成了白云山的特色之一。
石梯约有几百米长,像宽阔的天梯斜挂下来,从山下往上看时,颇有些令人敬畏。为显心诚,香客若要上殿,皆要步行石梯而上。
此时石梯上一行人正往上爬去,两名少女和十数个蓄了胡须的男子走在一起。虽人多,却前行先后制度序然,颇有些引人注目。
领头的两位老爷一看便是官府中人。
其中一位倒是有些眼熟,正是抚州知州徐家源。
若是有熟悉的官府贵人在此,一定会惊讶,徐知州在抚州已经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怎么还会对身侧同行的另一位老爷笑脸相迎,频频问候,倒是聊得有来有往。
而这位老爷,正是名满学堂的沈大学士,沈秋名。
而后的便是两名少女。
一名做丫鬟打扮,正递过香帕给另一名少女。
那少女身着缕金百蝶穿花紫绸衣,头上一支羊脂茉莉小簪,身量颀长,看着大约十三四岁的光景,却不显稚气,倒是分外清透的模样。
正是初到抚州的沈歆词。
沈歆词取了阿瑶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额上的汗,继续低着头,顺着石梯往上走。
同行的徐知州低低地叹了口气,朝一旁的沈秋名笑着,感叹道,“这次凶手竟然把尸体抛倒白云寺食用水井中,怕不是爬楼梯爬得对白云寺心生怨念。”
沈秋名被他逗得笑出声,“知州明察秋毫,不过这次出行对知州来说也是好事,知州确实该多多锻炼身体。”
沈歆词同春茗对视一眼,也抿嘴一笑。
徐知州虽然和沈秋名年纪相差不大,却身形颇为丰满,官僚象征十足,旁人一看便知道是个官员。
因他大腹便便,爬这石梯比旁人更加艰难。
此时正值上午,艳阳高照。
正是日光最盛之时。
徐知州拿袖子揩脸上冒出的汗,看沈歆词一声不吭,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冲她笑道。
“这一趟倒是辛苦歆词了。看来我是年纪大了,竟然还不如你一个小丫头。”
沈歆词笑笑,颇为善解人意。
“知州大人若是累了,便先歇一歇。我幼时在吕将军身边习过几天的箭术,所以体质才会好些。”
徐知州一听,眼中惊叹。
“歆词说的,可是当朝怀化大将军?”
“正是。”
徐知州捋一捋胡子,心中惊讶,点点头却不再说要休息的话,只内心腹语。
京城长大的,属实不一样。
眼看便要倒宝雄大殿,一行人也不再寒暄交流,一鼓作气往上爬去。
主持早已在殿中等候多时,见了他们一行人,忙将他们迎倒寺中的一处角落厢房中,又吩咐弟子斟茶来。
“各位贵客莫怪,怕惊扰了殿中佛祖,只好把尸体停放在此,就在隔壁房间,各位贵客远来劳顿,先在此处休息片刻吧。”
一行人应声,却不去看手边的茶,都没有动作。
主持心下了然,道了声佛号,出声解释。
“寺中水井已被填了,现下都是弟子们从山下挑水上山食用。佛祖悲悯,各位大可放心。”
此话一出,这才有人动了茶盏。
不多时,见众人休息得差不多了,徐知州便带了头,由主持领着去了隔壁房间。
房间颇大,早已被刻意清扫出来的,除了房间正中一张木板供放尸体,其余杂物一概没有。
十几人进入房间,也不显得拥挤,倒是方便验尸。
尸体被白布盖着,主持垂眸,念了句法号,又对徐知州道。
“知州大人,尸体是我寺中弟子诚诵昨日子时发现的。”
说着,一名年纪约二十的青衣僧人便走向前,双手合十行了佛礼,眉目间还有些忧虑和惊慌。
沈歆词只细细打量着他的神色,并未开口。
“不知诚诵小友深夜去水井旁所为何事?”
徐知州口问道。
诚诵眉心微锁,回忆起昨晚。
“回禀大人,小僧所住的房间与水井所在的院落相邻,小僧当时夜起出恭,在院中听到隔壁传来一声响,仿佛是有什么东西掉进了水里,我便连忙过去查探,却不见人影。小僧连忙往水井中查看……”
诚诵倒吸一口凉气,仿佛又想到了当时的场景,眉头紧锁,眼中尽是惊慌,看起来被吓得不轻。
主持察觉他的异样,拍拍他的肩,以表安慰。
诚诵的手开始发抖,状若痴,眼睛也是通红,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平民百姓哪里见过尸体,被吓成这样,恐怕是尸体有些可怖。
主持见诸位大人没在开口问话,便叫人送他下去休息。
“身为男子,顶天立地,何故被一死物吓成这样。”
徐知州皱眉。
主持叹了口气,不多言语,手指向正中的尸体。
“各位一看便知。”
徐知州摆摆手,随行中便有穿着简洁束衣的人上前。
那人弓步蹲下,正欲掀开白布,又看到沈歆词和阿瑶,手中动作便停顿下来,轻声开口提醒道,“沈姑娘,尸身怕是有些狰狞,不知姑娘可要回避一番?”
沈歆词知道他是好意,闻言莞尔道,“多谢大人提醒,无妨。”
听到她的回答,众人皆看向她,内心各有想法。
那人便也不再纠结,掀开白布。
屋内众人皆是呼吸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