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妈,我想去趟终南山。”
“过儿陪你一起去?”
“我想让玉儿陪我走一趟。”
“不行!玉儿刚回家,我不许你把她带走。”
“妈——”
“不许就是不许,要去就让过儿陪着。”
郭芙奇怪的看着母亲,自从收了玉儿做义女,妈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别提多疼玉丫头了,白天领着走,晚上搂着睡,自己都有点拈酸吃醋。
“我要是找宋湘帮忙呢?”
“芙儿,你瞎闹什么,你现在成亲了知不知道。”
“妈,姐姐,我能进来吗?”站在门口的梅落玉听到低低的斥责,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这些天妈瞧着自己有天分,便要把桃花岛的绝学奇门遁甲传授给自己,梅落玉每天都是这个时辰过来跟着学习。
“玉儿,进来吧,又没有外人。”瞧见门外的小女儿,黄蓉笑眯了眼,起身迎上去,牵着姑娘的手进了屋。
“妈,好偏心。”郭芙佯装不快,撇撇嘴,小鼻头皱在一起。
“坏丫头,快回去罢,刚成亲还天天赖在我这。我跟你讲,终南山可以去,古墓也可以去,但是要让过儿陪着你,别人陪,妈不放心。”
郭芙神情一黯,把头转向一边避开母亲灵慧的眸光,这几日不管谁提杨过自己都不痛快,爹妈最放心的人反而生了事非,想想都可悲。
“妈,蒙哥已死,襄阳无忧,您和爹爹可以辞别回乡了吧,出了正月咱们回桃花岛好不好。”
“芙儿,你这是……”看着女儿郁郁不乐的样子,黄蓉心中一痛,每每提及过儿,这孩子总是这个样子,难到这个亲结错啦?
“妈,我想家,想咱们桃花岛,出来久了,是不是该带着弟妹们回去看看。”沉静的眸子隐着令人猜不透的情愫,郭芙低头走出母亲的房间。“我回屋了。”
“妈,姐姐有心事。”梅落玉把郭芙送出门,转身回到母亲身边,若有所思看着远去的背影。
“芙儿的心事……不是她一个人的事,过儿又充当了什么角色?”黄蓉摇摇头,芙儿心里装了太多事,已经快把那孩子压垮了,既是回去拜见师傅,为何要绕道去终南山?难到小龙女没有死?
想到这黄蓉猛然一颤,或许芙儿跟过儿间隔着一个活生生的古墓,如果真是那样,这次自己一定要保护好女儿。
“大姐,你开心吗?”
郭芙刚要推门进屋,身后便传来襄儿的冷淡的质问声,回首间一抹温和的笑容浮上眉梢,开心地走到妹子面前,她热切地拉起郭襄的手笑道,“好几天没见你了,你这丫头又跑哪玩去啦?爹妈会担心哦。”
“大姐再嫁开心吗?明明不喜欢大哥哥,为何非要嫁?图他的名声?还是大姐喜欢收集世间极品?凡是最好的你都要占先?”郭襄甩开郭芙的手,冷冷的小脸满是怒色,满脸不屑,那双秀气的眼睛尽显嘲讽和轻蔑。
猛然被妹子甩开,郭芙一时呆住了,不知道妹子哪来的一股怨气,浓浓的恨意令她打了个寒颤。
‘极品’两字使郭芙不自觉的勾起唇角,嘲讽的想道,他可配得上极品二字?想想也算是极品罢,活得狂妄无礼。
“不是每个人都承受的了极品,襄儿对大姐有何不满?”郭芙抬头细细审视着小妹,好奇妹子敌视的态度,当目光落到一头秀发上时,粉润润的簪子刺痛了自己的双眼。
尚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一个身影飘过,郭襄头上的发簪转瞬不见了,郭芙眨眨眼,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大哥哥——你……”郭襄惊呼一声,一手抚着秀发,目光追着杨过而去。
“襄儿,你大姐的东西怎么会在你哪?”杨过站在郭芙身侧手中握着一支芙蓉玉的发簪。
“大姐的东西我想拿什么就拿什么,从小就这样。”
“不经你大姐允许就取走她的私人物品,这不是拿,这叫盗。从小没教你什么是拿?什么是偷?”
“杨过!我的东西用你管?我的妹子用你训?我的东西只要襄儿喜欢随便她取用。”
“这支芙蓉玉是咱们两人的,是我送芙妹的生日礼物。”话音一落,杨过拉起郭芙就走。
顾不得那未及关闭的房门,郭芙终于忍无可忍爆发出来,一双眸子喷着烈焰,因气恼起伏不定的胸脯,不顾形象冲着杨过劈头盖脸一通大嚷。
喋喋不休吐着怒火,隐忍了数日的怨、恨、恼一股脑全发泄出来,郭芙浑身似掏空般虚弱,腿一软,她跌入椅中,泪光乍现,心底泛着阵阵酸楚,杨过不经意间成了自己小妹的劫,过去许久的事了,那场美丽的烟火点燃的是襄儿的情窦,直到此时自己才明白过来,那姑娘已深深陷入他的网中。
泪水涌出,止不住,流不尽,郭芙自语着别人听不懂的话,“杨过,你…你…好可怕。”
“芙妹……我不要你的冷冰冰,我不要你的漠视,我是故意激怒你的,你吵我、打我都好,别不理我。”
“别…别…碰我。”无力的推开蹲在身边的他,郭芙的身子不由自主的瑟缩着、抖动着、躲闪着。
尖指沾着点点泪花,杨过手指微颤轻轻触碰到细腻的雪肤,尖端传来一阵惊惶的颤抖,接着自己便被她一下推开。
那双含满惊恐的大眼睛刺痛了杨过的心,再度蹲在她膝前,小心冀冀控制着自己,“芙妹,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妹妹一向信任那个清醒的杨过对不对?让我抱抱你,你太累,我只想让你稍稍靠在我的肩头暂歇,芙妹求你了,再信我一次。”
沙哑的声音透着无尽的苦楚,一个男人卑微的俯在自己膝前,清俊的五官透着浓浓的忧郁,刺痛骨髓的嗓音狠狠的穿透郭芙的心,唯有他那深情的眸光中透着怜惜和珍爱,让人无端生出一种渴望和眷恋。
当他的臂弯轻轻把她圈入怀中时,湿润的眼眶一刹间决堤,她哭的撕心裂肺,把所有的压抑、恐惧、不安全部倾泻在他的胸前。
两个苦情人独熬数日,终于在彼此的眷恋中释放出压在心头的苦闷。
“芙妹,我们不哭了好不好,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一头秀发披在他的肩头,流泻出莹莹光泽,微微抖动似柔柔春波。
她没回答,哭哑的嗓子也回答不出任何话语,微红的小脸埋在他的颈窝处,一下子抛开所有的压力,软绵的身子似乎轻松许多,再也不想动,就想这么一直靠在他肩头,仿佛他分担走了自己肩上的重担。
“乖,喝口水。”拥着她坐入软榻,杨过取过茶盏凑到红唇边,轻轻哄着她把水饮尽。“今天我去找过爹爹,劝他向吕氏兄弟辞行,爹爹说要考虑考虑。”
“我,我也跟妈建议过了。”吸吸鼻子,含着一丝羞怯,郭芙把头转向一侧。心里不由轻叹道,灵魂的契合会使人不谋而合,不管在什么境况下,生出多少祸端,最终总会想到一起。
“芙妹,近期我想回终南山一趟,解决完所有的事情我就回来,咱们一起回桃花岛。”
“我今天也跟妈说过了,我也准备去终南山。”郭芙低下头,心中无比纠结,要不要告诉他自己怀疑的事情,那颗小小的银铃勾起了自己的回忆,记忆中的铃声并未跟着襄儿回家。
“芙妹,那天问起襄儿是什么意思?”
“我…我…我只是怀疑,我怀疑这个襄儿不是真的襄儿。”
“芙妹在古墓发现什么啦?”
郭芙闭起眼,不得不佩服杨过的好脑子,什么事只要自己开口说一句,他总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她的身子控制不住地抖动,那夜的情境在脑中浮现,越来越清晰。
“乖,别想了,这些天芙妹的压力太大,咱们改天再议此事。你放心,该讨回的我会变本加厉讨回来。”
杨过左手轻挥,暖阁内的烛火瞬息而灭,他牵起她走向内室,掌心中的小手颤如秋叶,软腻的手心渗出层层细汗,他的心猛然一痛,忆起她的恐惧。心中一个小小的声音告诫着自己,要慢慢来,慢慢帮她消除恐惧。
“我睡软榻。”咬牙说出言不由衷的话,他为她放下锦幔,一刻不留转身出了小室。
接连数日,过芙两人间涌动着微妙的情愫,白天的她像只害羞的小兔子,时刻躲闪着那道追随自己的炽热目光;夜晚的她像只胆小的刺猬,稍稍的亲近都会惹得她浑身寒毛卓竖。
所有的一切黄蓉看在眼中,也上了心,吃过早饭便把女儿唤到自己房中。
“芙儿,妈这两天的心思全在玉儿身上,反到忽视了你,你跟过儿之间是不是有隔阂?”拉着女儿的手在榻上坐定,黄蓉心中生出疑虑,两个孩子哪里是新婚燕尔的状态,几天来一直若即若离客气相处着。眼中微光乍现,忆起九年前的婚礼,难到两个孩子未行周公之礼?
“没有,我们挺和睦的,没吵过架。”
自从那日后,自己跟杨过相处还算融洽,郭芙细细回想着几天来发生的一切,没有任何不妥之处,母亲会发现什么问题?不可能猜到的,妈又不是神仙,夫妻间私密的事情外人绝对不会瞧破。
“芙儿,你们是不是还没行周公之礼?”
一阵剧烈的咳嗽令郭芙差点背过气去,秀美的小脸腾起一片红云,一直蔓延至颈后,咳喘渐平,她难为情的别开面,一双手紧紧绞着衣襟,不作声。
不用再问,黄蓉也明白了,伸手拨开女儿腮边的乱发,“芙儿,你在害怕,他不够温柔?”
“妈,不是,您别猜了。”
女儿的态度令黄蓉越发琢磨不透,总觉得两个孩子怪怪的,却也说不上哪里不对,明明有情,可是又都小心翼翼不敢靠近。两个孩子的性情原本热烈如火,尤其芙儿的性子更是热辣辣的敢爱敢恨,如今怎么都变味儿了。
“妈猜错了吗?”
“妈,你不是要带玉儿去裁新衣么?再不走,人就被宋湘拐走啦。”
见女儿拒绝谈论她的私事,黄蓉不好再逼她,无奈之下只好由着孩子自己去顿悟。
“芙儿,夫妻间的感情其实是内心中对彼此的愧疚,因为在意总会觉得自己不够好,亏欠了对方,因为相爱总是严苛自己。妈自从认识你爹后就不断的改变,变成他的恋人,变成他的妻子,变成他孩子的母亲,而你爹爹亦然,一路走来我们彼此活成了彼此。”
“妈,我懂了。”
“芙儿,所有的山盟海誓都抵不上他在危难时刻第一个救你,所有的花言巧语都抵不上他在人群中能一眼寻到你。幸福其实很简单,不过就是心底的那抹相互亏欠罢了。”
“妈,谢谢你……下辈子我还做你和爹的女儿。”
“去吧,别总压着自己,既然嫁了就学着好好相处。”
郭芙自母亲房中出来,回到自己屋,心中纷扰迷乱,不知道该做什么,无奈之下开始收拾着柜中的物品,一样一样取出来,又一样一样摆回去,角落的一个包袱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是杨过的,从没打开过,也从没离过身。
郭芙好奇地取出陈旧的布包,一层层剥开,倏尔一角艳红现出,指尖轻拈,缓缓抽出,一抹红霞般的喜帕被她揉进怀中,一颗心狂跳不止,亮丽的色泽已被岁月冲淡,冲不淡的是刻骨铭心的记忆。
十四岁的荷包,十四岁的金环,那年在城外一别,怕他身无分文难度日,自己便把身上仅有的饰品和荷包留给他,原来他一直珍藏着。
母亲的话再次在脑中回荡,终于入心镂骨知其味,郭芙心意一定立刻开始忙碌起来。
入夜,红红的烛火晕染了一室的喜色,龙凤红烛燃起寸许高的火舌,噼噼啪啪跃动的火花仿佛郭芙跳动的心,忙碌了一天,终于在夜幕来临前布置好一切。
走出门唤来家中的小丫鬟,“去前厅把姑爷请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