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房内是化不开的苦水,而郭府东厢的房内却是五味杂陈,是惊、是喜、是悔、是怜,是幸,忍了一天的泪终于流下来,凌晨看到的一幕依然浮在脑中,那种惊喜和兴奋让人无以言表,黄蓉坐在房中独自享受着从天而降的惊喜,泪水难掩心中激动之情,细细回味着那令人贪恋的时刻。
过儿和芙儿的婚事定下来后,芙儿提议自己在婚礼那天认梅落玉做义女,本来要择个日认亲的,经不住芙儿摧,黄蓉便应下了。
捧着喜服和新衣踏入房内,屋内的嬉笑声引得黄蓉不觉莞尔,热腾腾,暖融融的浴桶中两个姑娘撩拨着串串水珠。好久没听到芙儿这么开心的笑声了,或许这就是缘分吧,两个姑娘除了样貌像极,性格上更是有很多共通点,而且相处融洽胜过很多亲姐妹。
“姑娘们,洗完没有。”黄蓉把新衣放在一旁,笑盈盈走近她们。
“妈,玉儿说要三熏三沐,她说以后就把今天当做生日。”
“真是个痴丫头。”笑弯了双眼的黄蓉自妆台取过一把银梳,“来,妈给你们梳头。”
“郭伯母。”梅落玉一改往日的大方开朗,一手抚着长发,羞答答地笑着,红润的小脸像绽开的玫瑰,娇俏中透着兴奋。
黄蓉忽而愣了一下,梅落玉的神态令自己忆起芙儿十五岁成人礼的时刻,当年的芙儿也是这般小女儿的娇态。
“玉儿要改口叫‘妈’啦,怎么看怎么像你芙姐姐。”
“妈。”
怯生生的呼唤叫得黄蓉心中一颤,怜爱地握住墨锦般的秀发,“好孩子,妈来给你梳头发,插发簪,今天算是咱们玉儿及笄的日子。”
粉润的肩头零落着绝色艳红,如红梅盛放雪间。点点红印似火花般迸时黄蓉眼中,热血冲头的黄蓉身子一软,颤微微靠向浴桶边,泪在眼底聚集,渐渐模糊了视线,死死咬着下唇,把低低的呜咽声逼回喉中。
无数个梦织就了心中的茧,紧紧束缚着心中的幻想,十五年来的日日夜夜,心中的念想在破灭和复燃中轮回,绝望地流尽眼泪。
忽然间一颗心狂跳不止,那是破茧而出的狂喜,痛亦喜。
控制不住的颤抖,黄蓉的指尖小心地碰触着艳丽的印迹,形似红梅花瓣的胎记早已烙印在脑中。当年抱着孩子回到襄阳后,自己才发现所有的一切都错了,错得离谱亦蹊跷,可是自己又能指望什么呢?
一个连自己都不会照顾的小龙女如何去照顾一个小婴孩,一个从没生养过的女子根本不知道如何养孩子,何况是才出娘胎的婴孩,脆弱的经不住尘世的喧嚣。
自己从不敢奢望女儿还活着,原本就是用来换解药的,既偷去换解药,怎会在乎孩子生死?况且孩子活着的话,小龙女何苦再寻个假娃娃,她没有调包的理由,唯一的可能就是孩子不在世了。
以为今生再也见不到;以为小小的娇嫩化魂而去;以为连一抔黄土都不会留在世间;甚至以为那都是梦境,自己根本不曾拥有过这个孩子。
如今她就这么活生生走入自己的余生,酸涩的苦泪渐渐转甜,眼中汪着喜悦和感激,感谢苍天有眼,今生母女得以团聚;感谢苍天垂爱,让她生有所依。她被芙儿的师傅教养得极好,好到自己不敢相信那纯朴未凿的真和美。
“妈,你怎么啦?”郭芙好奇地看着母亲那闪着泪光的眼睛,还有那幸福满足的笑容。
女儿的问话令黄蓉慢慢镇定下来,一抹笑容浮在眉梢,“我开心呐,嫁一个,迎一个,不是双喜临门么。”
“玉儿做我妹子是欢喜的很,可是妈从没这么失态过。”郭芙轻笑着踏出浴桶,拧拧梅落玉的腮,打趣道,“妈是真心喜欢玉妹妹,如今认了亲,再添一喜岂不更好,寻个人家订了亲,皆大欢喜嘛。我瞧着宋湘就不错,玉妹妹可合心意?”
“姐姐寻我开心。”小脸腾起一团红云,梅落玉又急又羞,伸着一双莲藕般的玉臂撩着水花泼郭芙。
“芙儿,你还小嘛,怎么没个正经。”看着一双小女儿嬉笑怒骂,黄蓉也绷不住笑起来,边笑边说,“玉儿呢,我要多留她几年,不过话是这么说,亲可以先订下,我也瞧着宋湘不错。”
“妈,你怎么也想把我嫁啦。”梅落玉看看黄蓉认真的模样,被说中心事的姑娘一下羞掉了,身子一沉躲入水中。
说说笑笑的时光令郭芙一时忘记所有的不快,仿佛她们生来就是这样一般,以后也会这么笑着离开襄阳,笑着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