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绝尘而去的背影,杨过愣了片刻,接着心中恍然,十多天的拉锯战消耗着襄阳的储备,芙妹是来寻蒙古人的主力的。遂猜测道,鲁莽的丫头是一意孤行吧,不然郭伯伯不会漏掉芙妹的计划不跟自己讲明。
扬鞭疾驰,杨过追上郭芙的队伍,她只带了几十人出来,隐匿行踪不可能,直面对垒无异于以卵击石,难不成她想做……想到这杨过不敢再想,揪住一个小兵,吩咐他速回襄阳城,送信给郭伯母。
“芙妹,如果咱们俩人有一人该死,那个人就是我,我不许你——”
“闭嘴!这是战场,没有后路。”突然郭芙慢慢停住,望着蒙古军消失在山谷间,蹙眉沉思片刻,心中有了数,前方一定是蒙哥的大帐,她细细观察着周围的一切,这边的山势自己熟悉,心里盘算着要带多少人来,或许趁夜偷袭会更好?呼啸的风声令她心中蓦然一惊,这里太过寂静,寂静的可怕,接着她大喝一声,“快撤!”
话音未落,旦见一个人影踏马而来,人未到跟前,金轮已经飞至郭芙面前。
杨过翻身跃至郭芙面前,一脚轻轻踏在鞍前,长枪刺出,为郭芙挡开欺近的金轮。
“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一声刚猛长笑,金轮法王骤然收招,并不意外被杨过一招挡开。
郭芙蹙眉不语,自己原只是来探蒙哥虚实的,却因杨过的出现乱了心,赌气进入了敌腹,如今别无他法,不求自保,大不了以命抵命也值了。
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郭芙,反到平静下来,看到山角处纷沓而来的蒙古大军时,只是冷冷瞥了一眼。
金轮法王神态得意,哈哈大笑道,“昨天刚刚收了郭家二小姐,今天大小姐又主动送上门,哈哈哈——郭大侠的好闺女都急着来投奔大汗呐。”
趁金轮国师得意之时,郭芙速速脱下软猬甲抛给杨过,听闻妹子被捉,她愕然一呆,一时将信将疑瞧向杨过。
“芙妹——我不能穿……”
“别多话,穿上!昨天你在家中见过襄儿没有?”
寒若冰霜的眸子令杨过一时噤声,他摇摇头表示没有见过郭襄。
“郭姑娘,你家妹子现在应该在襄阳城外的大军之中,用她做先锋抵得上一支军队。”大军中传来狠辣的笑声,一个刚毅雄健的男人策马缓行至大军前方,在距过芙十多丈外停下。
郭芙咬咬牙,默默计算蒙哥身后大军的位置,在心中盘算自己如何才能近身行刺。
“芙妹,你快走,这里留给我。”杨过凑近郭芙耳边,低沉的声音饱含恳求。
一抹轻蔑的目光投在他的脸上,郭芙忽而扯了一下嘴解,冷冷怼道,“你以为这是集市,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与其在逃亡中丧生还不如搏上一搏。”
冷冷地嘲讽令杨过面上一红,身陷囹圄,自己首先想到的是芙妹的安危,希望她能全身而退。但此情此境,这种想法却是极其可笑的幼稚。
“我冲锋,芙妹跟紧我,但凡有一线生机咱们也不能放弃,懂吗?”
抛却一切杂念,杨过神色一正,他细心地审视着蒙哥身后的轻骑兵,心中大致估算出他们的兵力。这支蒙古最精锐的宿卫军由蒙哥亲自指挥统领,人数约二千,或许还多点。
“你们两个腻腻歪歪讲什么呢?商量好了没有?束手就擒还是拼拼拳脚?”
金轮法王忘形大笑着,今天自己终于有机会扬眉吐气了,虽忌惮杨过,但身后有蒙哥汗那支战斗力超强的骑兵给自己助阵,自己当是有恃无恐,今日恐怕郭杨两人插翅也难逃。
郭芙秀眉轻扬,并不理会金轮法王的奚落,微微偏头冲杨过低语,“战场上最忌讳轻敌,他狂,就由他去狂罢,你的看家本领也使出来吧。”
“芙妹什么意思?”
“装呗,对付大和尚只守不攻,迂回接近蒙哥,如果能一招制敌,咱们的局势便瞬息逆转。”
脸上阴云渐散,杨过赞赏的冲郭芙点头微笑,“懂了,我们迎战。”
“你只要盯死蒙哥,我会布阵护好你的左右冀和后方。”郭芙交待完立刻驱马迎向金轮国师,知道那贼和尚等不及要仗势对决。
见郭芙提枪疾弛而来,金轮顿感良机已到,自持掌法武技远胜郭芙,原本就没把她放在心上。孰不知郭芙在冰谷修习数日,其武功进益不容小觑。
银铜双轮相继飞出,嗡鸣之声伴着一股劲风,忽左忽右直锁郭芙手中长矛。
一声嘻笑,杨过冲在郭芙前面,长枪在空中一翻,轻巧巧缠住银光中心,刹时一道银光飞出。
一声闷声痛呼伴着杨过长声大笑,银轮自法王手中脱出。
“国师好小气,金轮舍不得用么?”杨过笑嘻嘻欺近金轮法王。
国师大惊,悔极自己轻视郭芙,忽视杨过。五轮大转尚未登场便失了一轮,怒目圆睁索性手持铜轮横扫直击,向着杨过当胸打来,其全身劲力汇于一臂,威力骤然巨增。
杨过见他劲力刚猛,也不与其正面过招,轻轻避过轮影,向国师后方躲去,一杆长枪舞起纷纷光影,不动声色拉大打斗空间。
身形快捷的杨过在法王周围左闪右晃,片刻间两人已挑斗百十回合,一个招式繁杂,一个心急迅猛,一时间蒙哥看得眼花缭乱,目光灼灼看着尘雾中斗力的人影,驱马缓行欲上前瞧个明白,又觉不妥,主帅观战不能近阵,此是军中大忌。
高手对决勾人心痒,蒙哥不自觉前行数步。
忽闻杨过大叹,“重剑不在,困兽之斗。”接着长枪飞起,抛向空中,直飞十丈之外而落。
郭芙瞧着杨过与法王周旋,两人武功家数截然不同,但均是越斗气力越长,酣斗中谁也未落下风,如此一来便引得蒙哥驱马上前观战。
但见长枪飞出,郭芙暗自冷笑道,好个骗子,招式上不肯认输,自己到抛了自己的兵器,也罢,能骗过蒙哥就成。
浴血十多年,头一回沙场变为擂台,也只有杨过有这能耐,或许这将是自己人生中的最后一战。她暗暗思忖,‘置之死地而后生’讲时容易,身临其境方知其艰。但求苍天开眼,保杨过逃过此劫。
杨过出掌越来越快,掌风凌厉,劲力透骨,阴柔中透着刚猛,劈、扫、擒、拿,逼得国师双轮脱手飞出。郭芙立刻明白了杨过的目的,两人默契的根本不需要语言。
与天昏地灰的疆场比起来,世间情仇何足挂齿,郭芙悠悠嗟叹,难言的怨气转瞬已逝,心中释然。
一旦蒙哥被诱近观斗,杨过必会迅速制敌,郭芙将手负于身后为接下来的混战做准备,她悄悄用手势指挥跟随的士兵分成七纵,这个阵法是玉儿研究出来了,当日在山中玉儿专门为自己设计了独特的阵型,把天罡北斗阵稍稍修正,骑兵的劣势立马化解,马背上亦能攻守自如。
哐啷啷一阵刺耳的鸣响,金轮法王最后一个轮子丢出,一声惨叫后,接着便是落地闷响,郭芙见杨过一掌击飞国师,立刻带着小队人马聚拢向杨过,转瞬间两人快马腾空奔着蒙哥而去。
待蒙哥反应过来时,过芙二人已经距他不足三丈,杨过自马背上腾空跃起,聚力于臂,左手如钩,直抓向蒙哥胸口。
眼见就要踏上马头时,火箭如雨纷纷向着过芙射来,郭芙手中长矛一挺直刺向杨过脚底,好助他借力收势。
脚尖点于矛头,杨过借力腾空翻转,迅捷挥动右袖打落扑面射来的火箭,一时间浓烟四起,火花落地燃起周围的枯草。
杨过复落于马上,却再寻不到蒙哥身影,蒙古兵层层围拢,把过芙困在圆阵之中。
冷静地指挥着七列纵队,郭芙一个手势,七列人马迅速变幻队形,藤牌手、长枪手灵活自如,攻守合一,随机而变的阵形令蒙古骑兵无法破阵。
远远传来急速的马蹄声,接着便听到熟悉的喊声,“姐姐,姐夫,接剑。”
话音甫落,便见空中腾起一道长鞭,如蛟龙腾飞,卷着双剑抛入蒙军圆阵中心。
过芙心中大喜,自马上跃起接住两柄剑,重剑在握杨过如虎添冀,紫光一抖郭芙手握软剑与杨过并肩杀出一条血路。
及时赶到的宋湘和梅落玉,不只带来了援兵,更为过芙助燃了熊熊斗志。
过芙并肩抗敌,刚柔双剑剑气纵横,挥出道道光网。乍看之下二人武功家数千差万别,实战中却能巧妙的招招相扣,加之二人心意相通,双剑合璧,重剑劈、挑、封,软剑缠、绊、引,攻守相合结成坚实阵法,严密的剑网仿若软甲罩身,挡住了蒙古骑兵的迅猛冲击。
七纵人马防攻灵巧,阵形变幻莫测,紧随过芙身后,在二人后方形成一道铜墙铁臂般的防护。
玄铁在手,全真剑式被杨过舞得雄浑大气,他内功醇厚自有一股沉劲,遇强则刚,遇弱则绵,今日与郭芙并肩更觉热血沸腾,其亦狂亦侠的个性挥洒的淋漓尽致。
师傅所授素曜太阴剑郭芙第一次用于实战,招式看似绵柔,实有四两拨千斤之巧劲,十二式剑法灵动柔美,不以拙力胜人。化劲、借力、克刚的特点与玉女素心剑有天渊之别。
玉女剑法是全真剑法的克星,一招一式,恰好把全真剑法的招式压制得动弹不得,步步针锋相对,招招制敌机先,全真剑法不论如何腾挪变化,总是脱不了玉女剑法的笼罩。
而素曜太阴剑式却与全真剑法相辅相成,毕竟是昆仑女侠与王重阳结合后所创,招招式式心有灵犀。
银紫黑红剑光灼灼,一左一右相得益彰,过芙所到处散下一片剑花,直逼的那轻骑兵慌乱后退,一时间血雾弥散,人影翻飞。
仓皇而退的身影越来越近,杨过一声长啸与郭芙同时自马上跃起,一个扶摇九天,一个穿花绕树,脚踏蒙古骑兵穿梭在箭雨长矛中,顷刻间已越过层层包围,愈来愈近,二十丈,十丈,五丈,隐在众军中的身影渐渐清晰。
忽然马嘶阵阵,郭芙被六人缠住,矛风直逼她后腰刺去,拧腰回身,手腕一抖,一道紫光划空,剑扫矛尖,铮铮金鸣,她虽敌住了围攻,却觉右臂一阵酸麻,脚步一乱连退数步。
兵刃相交声音尖利,闻声而惊的杨过忧心郭芙,一个闪身挽住了她的身子。
“大哥,我没事,你快追。”
“芙妹,你受伤了。”一声大哥叫颤了杨过的心,左手挥剑护住她后心,手背蹭过她的肩头,顿感温湿一片。
“差若毫厘,生死逆转。”
破风而来的箭雨带着杀气直对杨过后心飞来,顾不得跟他争论,郭芙右手舞剑,左臂一扬,徒手接下了数枝长箭,鲜血自指缝渗出,顾不得同他多说,狠命推开杨过,大声喝道,“杨过!你这么软弱,我会瞧不起你。”
嗡得一声,杨过大脑一阵轰鸣,一个激灵他清醒过来,残酷的战场容不得片刻停滞。刚刚若不是郭芙不顾危险挡下数箭,那后果……不敢想。
“我们一起杀过去。”
他右袖一荡卷住郭芙纤腰向前疾奔,心中唯有一念,拼得一死也要击毙蒙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