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天刚一蒙蒙亮,西陵府二房和三房便迫不及待地带上好些丫鬟,出府上街去了,只为给两日后的百里府之行添置行头,让自己能够在一众贵女中出众夺目。从头面首饰到胭脂水粉,再到绫罗衣裙,一整日总是要的。
而菡萏院中,西陵蘅和青墨也打算出门。西陵蘅身体已差不多好全,便向老太太求了恩典出府。老太太想着西陵蘅定是眼馋二房三房都去置办新行头了,她要去买些衣饰也好,省的后日去百里府丢人,便同意了,还让账房支了一些银子给她。
青墨跟在西陵蘅身后,见着自家小姐既不去街口的绸缎庄,也不进路过的首饰铺,一路左拐右拐,倒像是…去千芳阁的路!
眼见着千芳阁近在眼前,而西陵蘅似乎还打算抬步进去,青墨连忙一把拉住西陵蘅:“小姐,可使不得!您,您一个未出阁的小姐,怎么能进这种地方?”
千芳阁是燕京最大最有名的青楼,多少达官贵人在此地一掷千金,流连忘返。西陵蘅一介女子,的确不适合入内。
而西陵蘅也确实没打算进去,只对着青墨卖了个关子:“谁说我们要进去了,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等等吧。”
“啊?等什么?”
“等一个人。”
“谁呀?”
西陵蘅但笑不语。
过了一会儿,里面突然传来一阵打骂声。
“小贱蹄子,都进了千芳阁了,还装什么清高!还敢跑,看老娘不打断你的腿!”老鸨尖细的声音响起。
“我绝对不会接客的!你打死我吧。”随后是一道沙哑的女声。
“呸!小贱人,老娘告诉你,今儿这王大人你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老鸨向后一招手,上来几个五大三粗的打手,个个凶神恶煞,“你们把她给我拖去王大人的房间,要再敢跑,直接打断腿,只要不毁了这张脸,怎么都成!”
“慢着!”
任凭青墨如何给西陵蘅使眼色,都阻拦不住西陵蘅踏进千芳阁的脚步。自家小姐向来不是多管闲事的主,今天是怎么了?青墨无奈,只得跟了进去。
说罢西陵蘅边走进千芳阁边打量着眼前的状况。只见几个高大魁梧的壮丁押着一个伤痕累累的年轻女子跪在地上,听到老鸨吩咐后几个壮丁正打算强行拖离那女子,女子在拼命挣扎。
西陵蘅目光一直盯着那女子,不自觉眼眶都湿润。青扇…前世她另一个视如姐妹的婢女。当初她被西陵柔陷害卧病在床不能出府,听闻二婶和三婶以她生病为由不让她参加百里家寿宴,可听说允王楚沐珏可能也会出席,她那时一心恋慕楚沐珏,自然不想放过这机会,便也悄悄跟在二房身后出府想置些行头。谁知出府不久就跟丢了,她一个鲜少出门的闺阁小姐,便不知怎么乱走走到了千芳阁。当她反应过来是什么地方想扭头就走时,正巧碰到了从里面逃跑出来的青扇,那时的她还不叫青扇,也是如现在这般被打得遍体鳞伤。她苦苦哀求她救救她,愿意为奴为婢报答,她一时心软便答应了,赐名青扇。青扇忠心耿耿,人又沉稳,一心为她,后来更是随她嫁到了允王府。
只是不久后,兰郁入府,先是杖毙了青墨,又对她百般刁难。青扇为给她和青墨报仇想行刺兰郁,被楚沐珏发现后服毒自尽。青墨被杖毙后,在允王府的日子里,便只有青扇唯一一个真心对她好的人了,她想她上辈子最不后悔的事之一,便是救下青扇了。如今故人重逢,真真恍如隔世。
“这位姑娘怕不是进错了地儿?”那老鸨做了这些年风月场的生意,自然也是人精,转眼间已上下打量了一番西陵蘅,因西陵蘅带着帷帽瞧不清楚模样,可瞧着周身气度倒像是个官家小姐,倒也不敢轻易得罪,只说道:“我这里可不做姑娘家的生意,这位小娘子还是快些回吧,莫要多管闲事!”
“妈妈不做姑娘的生意,难道也不做银子的生意?”西陵蘅目光直直地看着老鸨,覆着面纱的脸上看着像是在笑,手指着青扇的方向,“这是三百两银票,这个人,我要了!”
老鸨自认识人无数,这时也是颇为惊讶。哪有姑娘为姑娘赎身,还一出手就是三百两的。这么多银钱她不可能不心动,那死丫头长得也就中等偏上一点,根本值不了这么多钱,还一直以死相逼,要是她真在楼里死了,倒是个麻烦。只是楼上王大人那…
“妈妈是聪明人,知道不该惹的麻烦不要惹,况且我也不算亏待了妈妈,这价钱如何,妈妈心中有数。不过妈妈也别欺负我老实,便想讹我,我话说在前头,绝不抬价,若妈妈不允,那便看看再等个七八十年有没有更公道的价钱了。前提是,人还活着。”西陵蘅语气淡淡,但话语里透露着浓浓的自信和势在必得。
老鸨不得不再一次审视起站在面前的女子,一袭素衣,帷帽遮面,可周身散发的光华气场强大的让人不容忽视。她明明看起来不过及笄年纪,却考虑得这般周全,威逼利诱双管齐下,还顺便绝了她想坐地起价的心思。
“这,可王大人还等着呢,这不好交代呀…”老鸨已经动摇。
“那就麻烦妈妈告诉那位王大人,王夫人已经得知了他的踪迹,想来王大人也没有心思再想温柔乡了吧。”西陵蘅嘴角微微翘起,她前世和楚沐珏在一起后,为了做好他的助力,她愣是把朝堂上大部分官员的资料背的滚瓜烂熟,知道哪些人有什么软肋,这样才好蛇打七寸。而这位王大人,便是个妻管严。
果然,老鸨一听这话便明了,急忙同意了西陵蘅的交易,生怕这到手的银票飞了。
“姑娘真是慷慨大方,只是,容奴家再多嘴一句,姑娘为何要救她?”老鸨到底是想问清原由,不想不清不楚地惹祸上身。
“许是我怜她境遇悲惨,有些感同身受罢了。”西陵蘅淡淡回道。
“既如此,奴家也便放心了。”
西陵蘅示意青墨搀扶着青扇走出千芳阁,一出门口,只听青扇噗通一声跪下,哽咽道:“姑娘的大恩大德,阿璐没齿难忘,从今以后,阿璐的命便是姑娘的,为奴为婢,绝无怨言。”
西陵蘅扶起了青扇,问道:“你叫阿璐?家里人可还在?”
“双亲早已不在,家中只我一人,被人贩子卖到了这来。我无牵无挂,姑娘大可放心吩咐。”
“从今日起,你叫青扇。同青墨一样,唤我小姐。”
“是,小姐。”
西陵蘅满意地和青墨一起扶着青扇回府,并没注意到身后千芳阁顶层尽头,一间大开的窗户前,站着一个挺拔清冷的身影。男子一袭白衣胜雪,手执一月色琉璃盏,目光斜眺着远方,正是西陵蘅一行离去的方向。
“这丫头好伶俐的口齿。”身后女子说话声起。
站在窗户前的男子回头,刹那间,风华流转,天地为之失色。只听男子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有些意思,锦娘,你去查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