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世家

西楚天元三十一年，都城燕京，风朗日清。

西陵府自卯时起便忙做一团，丫头下人们进进出出个不停，只为恭迎前往护国寺祈福十数日归府的西陵老夫人。与之一同回府的还有西陵府的三夫人陈妙青，以及她的女儿--西陵府三小姐西陵月。

西陵，百里，宁侯，苏府并称西楚四大世家，不过却鲜有联姻，一是皇帝忌惮世家勾结，威胁皇位；二是几大世家背后各有势力，故也常有利益冲突。最近的一次联姻还是西陵老太爷这辈，娶的是苏府的嫡长女，可惜红颜薄命，诞下一子后不久便撒手人寰。如今这位西陵老夫人，乃西陵老太爷的续弦妾室，小门小户出身，身份背景自然不能与苏氏相比。到如今一辈，西陵府的三位老爷娶妻皆非豪族世家小姐。

西陵府大老爷西陵护，便是那苏氏之子，老太爷的唯一嫡子。西陵护只有一个发妻沈忆霜，并无其他通房小妾，沈氏体弱，膝下只得一女，便是西陵蘅。只是西陵护获封镇北侯，已赴边疆开府上任，并不长居京中。沈忆霜自然追随，二人原想把独女一同带上，奈何皇帝多疑，生怕西陵护位高权重又远在边疆，不好掌控，便借故让西陵蘅留在燕京以作质子，制衡他们夫妇。二人也只能年节假日回西陵府看望自己的女儿，毕竟相处的时间不多，再加上叔婶的挑拨，从前的西陵蘅与他们自然亲近不起来。

西陵府二老爷西陵昌与三老爷西陵魏都是如今的老夫人所出，皆为老太爷的庶子。与西陵护不同，二人走的都是文官的路子，但是靠着西陵护镇北侯的名气，也结交了不少权贵。西陵昌为了给自己的仕途添加一份助力，便娶了上司吏部侍郎之女徐代芸。徐代芸有一子一女，分别是西陵柏和西陵柔。西陵柏如今在兵部任职，被派去外地巡视，尚不在京中。三老爷西陵魏娶的则是商贾之女陈妙青，多年来也只有一个女儿西陵月。虽然也有几房被老夫人硬塞进来的姨太太，陈妙青倒也很有手段的牢牢抓着西陵魏的心。老太太对三房无后不满，此次带着陈妙青祈福上香，也是希望她能早生贵子，绵延子嗣。

“小姐，咱们得快些收拾了，老夫人的车马眼看就要到正门，咱们要是误了时辰，老夫人定会不高兴。”青墨一边帮西陵蘅梳理青丝一边说着。

“不急，谁说咱们要去了。”西陵蘅接过青墨手里的木梳，放在梳妆台上，作势要重新躺回床上。

青墨急道:“可不能不去，老夫人最重仪式，二夫人定会说闲话的。”

“他们可巴不得我不去呢。”镜子里，西陵蘅的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西陵府大门口，老夫人的马车已经到了。最先由随侍的丫头婆子们搀扶下马车的，自然是西陵老夫人。从后面一辆马车上紧随其后下车的，便是陈妙青和西陵月了。早已等候在旁的徐代芸和西陵柔见状忙谄笑着迎上去，徐代芸给西陵柔使了个眼色，西陵柔便心领神会，立马上前搀扶着老夫人一侧，不住地嘘寒问暖，徐代芸和陈妙青倒也少不了些漂亮的场面话。几人有说有笑地往府内走，倒也颇为热闹。

“咱们也到了好一会了，怎的不见蘅丫头?”说这话的是陈妙青，一早到门口时便注意到了西陵蘅还没来，故意过了一时半会儿才提起，显得西陵蘅多没时间观念似的。

“是啊祖母，这都什么时辰了，蘅姐姐该不是还没起吧?”西陵月也附和道。其实她们到的早，换做平常这时起榻也不算晚。可是西陵月就是想故意找茬，让老夫人知道西陵蘅这是不尊敬她的行为。

果不其然，老夫人一听这话，眉头便皱了起来。一旁的徐代芸假装无奈道:“这…下人之前传话来，说蘅丫头还赖在床上呢，就不过来了…毕竟是小姑娘，贪睡也在所难免，母亲您就别太计较了。”

老夫人一听这话，更加生气了:“什么叫贪睡是应该的，你看柔丫头不是早起了吗，便是月丫头，也是大早便开始奔波。蘅丫头未免太娇气，你这主母是怎么做的，未免太放纵了她!”

徐代芸连连称是认错，心底却得意得紧。

“祖母，这可不是母亲的错。母亲大早便唤了人去菡萏院喊话，是蘅姐姐自个说起不来。母亲心肠软，又不好落的个严苛侄女的名声。倒不如咱们去菡萏院瞧一瞧，那边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西陵柔在一旁柔柔地说道。她早就安排人在菡萏院点了催眠香，所以那边除了呼呼大睡还能有什么情况?

“也好。”说罢，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往菡萏院出发，可没想才刚进院门，便听到屋内窸窸窣窣的哭声。

老夫人等人一脸疑惑地走进去，只见青墨一脸泪痕地看着躺在床上双颊绯红动也不动的西陵蘅。青墨看见了老夫人，宛如看见了救命稻草般抓住她的衣摆，哭着求助道:“老夫人，求求您救救我们小姐吧…救救她…”

“好好说话，到底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我们小姐昨夜便打算今日一早迎接老夫人回府，可谁知自卯时起，小姐便开始断断续续的说些胡话，奴婢一摸小姐额头，烫的吓人，想必是上次受凉尚未好全，才引起的高烧…小姐之前也一直卧病在床…未前往迎接老夫人还请老夫人见谅…”青墨哽咽着说道。

老夫人听得也是糊里糊涂:“什么受凉?什么卧病在床?又怎么发的高烧?怎么我才走这些日子，倒是感觉发生了不少事?”说罢又转向徐代芸，“你给我的家书可都是一切安好，你自己说，究竟瞒了我老婆子多少事?”

“母亲息怒，这蘅丫头，就是前些日子贪玩，被误关在了地窖一晚。媳妇原想着这微末小事，就不打扰您老人家的清修了，况且蘅丫头本也好的差不多了，谁知…”

“好了，还不快请大夫，这段日子谁也不许扰了蘅丫头的清净!”老太太瞪了徐代芸一眼，“你跟我到房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