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颖被杀后,公孙藩在赵、魏起兵,自称将军,部众多至数万,石勒率领十八骑及重甲骑兵身处其中。公孙藩纠集兵力,派石勒做先锋,攻打邺城司马模。司马模少有名望,为东海王司马越之弟,讨伐成都王司马颖时立有战功,授封宁北将军,镇守邺城。
邺城曾作为曹魏旧都,城防高大,分邺北城和邺南城两部分,大体呈日字形,功能分区明确、结构严谨,为三国时曹操主持建设。邺北城是在曹魏时期邺城遗址的城市布局,北城东西七华里,南北五华里,外城共设七个城门门,南面三个分别为广阳门、永阳门和凤阳门,北面两个分别是广德门和厩门,东西各一个门,分别是建春门和金明门。邺城城垣迂曲,墙外有护壕,城防坚固,易守难攻,牢不可破。
石勒进军邺城城下,深知邺城城防固若金汤,强攻必然损兵折将,前军立即驻扎城外,佯装休整;当晚夜袭,派出多组骑兵佯装突然进攻,袭扰邺城七门,在城门口放火,守军将士顾此失彼,疲于奔命,苦不堪言,士气低落。这时公孙蕃率中军赶到,准备强攻邺城。邺城城防高大,守军占据有利地形,公孙蕃部缺少攻城器械,一连五日,未得攻下邺城。
司马模见公孙蕃势大,邺城守军士气低落,立即向广平太守丁邵、范阳王司马虓、兖州刺史苟晞求救。三人派兵驰援邺城,大军由苟晞节制,进军邺城。苟晞为人作风务实,行事干练,深谙行军用兵之道,他认为乱世之下当用重典,执法严峻也是苟晞的特点。苟晞又不像韩信,白起那样不通世故,反而很善于经营关系。此前的八王之乱,宗室诸王斗争残酷,胜利者对失败者下手绝不留情,卷入其中的人失败后基本都是死路一条,重臣如张华、名士如陆机等,都没能免祸。苟晞最初由司马越起用出仕,八王之乱中先后投靠齐王司马囧、长沙王司马乂,继而又回到司马越属下,最终全身而退,可见也是长袖善舞之人,绝非等闲之辈,也是石勒今后在北方最大的敌人之一。
石勒与苟晞早年相识,苟晞是西晋少有的务实主义,足智多谋,二人互相吸引,惺惺相惜,曾经一起把酒问月、促膝长谈、指点江山,苟晞的能力石勒十分清楚,得知苟晞援救邺城,心中不由一惊。如若苟晞引兵而来,邺城仍未攻下,到时外有强敌,前有守军,情势危急,大军必将溃败。
“将军,邺城城防坚固,我等久攻不下,迟则生变,不如引兵北上,再做他图”,石勒得知消息后,立刻找到中军大帐公孙蕃说到。
“邺都是成都王故都,如若拿下,届时四方来投,顺势取下青幽并冀四州,诛杀司马越必定事半功倍”,成都王对公孙蕃有知遇之恩,司马颖伏诛之后,公孙蕃满腔怨恨,一直忿忿不平。
“广平、兖州等地已集结兵力,大军朝发夕至,到时候我军必然腹背受敌,大军危矣”,石勒劝谏道,公孙蕃对石勒同样有知遇之恩,石勒也是心怀感激。
“不下邺都,何以复仇,我意已决,不必再说”,公孙蕃斩钉截铁的说。
石勒知道公孙蕃复仇心切,不可能再回心转意,当下唯有全力攻城,期待苟晞大军到来之前率先破城,到时候利用邺城城防再与苟晞决胜。石勒走出大营,立刻上马,率领所部,倾巢而出,直奔广德门。广德门设计之初便有缺陷,城墙相较其他部分较矮,城外视野开阔,攻城时有利于利用云梯发起多点攻击。
“先入城者,赏千金,封万户侯”,石勒军前大吼道。石勒身先士卒,一声令下,全军手持护盾奋勇向前,石勒所率领的士兵皆是从并州时便一路追随,此战攸关生死,众将也都竭尽全力。守军先是一阵速射,待到士兵冲到城墙下架起云梯,石头,滚木一并砸下,死伤无数。石勒冲到城墙下,手举护盾,一只手伏在云梯上匍匐前进,率先爬上城头,拔下腰间胡刀左突右砍,硬生生在城头杀出一片空间,身后士兵乘势逐个跳上城墙,在城头杀出一条血路,随着攻上城头的士兵越来越多,广德门大有破城之势。战斗一直持续到傍晚,城头上偏地横尸,眼见邺城将破,这时苟晞大军赶到。
“援军到了”,城头的守军大喊。
“不好”石勒心头暗道,虽然已经预感到苟晞大军的到来,眼前的形势,多少还是有点遗憾。
正如石勒所说,公孙蕃大军腹背受敌,当初聚众起兵,大抵是收集吸附当地流民,临时拼凑起来,即使不算乌合之众,也相差无几,而苟晞治军铁腕,军纪严明,战斗力强悍,援军一到一处而溃。
大军战败,公孙藩被苟晞所杀,石勒也在这场战争中损失惨重,重甲兵团损失殆尽。苟晞大军从兖州出发,自东边而来,石勒当初选择主攻北面广德门,也是留有心眼,为自己撤退留有时间,所剩十八骑及百余人败走燕赵之地。苟晞顾忌当初情谊,虽发现石勒败走,却没有赶尽杀绝。苟晞的优柔寡断,放走了石勒,这样一来,却给北方留下了无尽的祸患。
收复邺城后,苟晞回师兖州,顺势击败的成都王颖旧将吕朗,先后扑灭了四处动乱势力,一时威名大盛,被人比作在世韩信,以至于各地流寇、叛军看的苟晞的旗号,唯恐避之不及。
苟晞最初与东海王司马越交好,后来更结拜为兄弟,又帮助朝堂平定了邺城、兖州战乱,立下了大功,所以朝廷对他当然是十分厚待的,加封为兖州牧,征东大将军。
苟晞堪称乱世之能臣,在当时乱世之下,如果朝廷给予足够信任和充分支持,放手让苟晞大干一场,以苟晞此时的能力和发展势头,未必不能遏制匈奴刘渊、石勒、鲜卑等各方势力,在动荡局势中拨乱反正。然而八王之乱以来,宗室诸王忙于争权夺利,明争暗斗,朝廷重臣则只顾保全自身,勾心斗角,早已忘记创业之初的艰难,又怎么能精诚团结、一致对外?司马越靠权谋得来的帝国执政大权,怎么能容许在他治下,有可以抗衡他的力量出现,威胁到自己的统治,指望朝廷放手支持是不可能的,不卸磨杀驴就不错了。短暂的和平,暗藏着更大的危急降临,此时的西晋帝国,任何的风吹草动,都可能使之分崩离析。
石勒败逃燕赵之地,前途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