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王司马乂自幼领兵,深谙军事,在军事方面,他自然不肯示弱。他奏请晋惠帝司马衷下诏总督中外军事,晋惠帝亲率六军御驾亲征。司马乂就形势分析,司马颖从邺城赶来,司马颙从关中发兵,北面的司马颖是主力,于是屯兵洛阳北部河阳桥,以黄河为天险,阻司马颖大军入城;派遣皇甫商率万人拒西面张方。司马颖派出的陆机、王粹、石超等诸将夜袭洛阳城建春门。陆机是孙吴陆逊之后,以客将为都督,根本无法有效地指挥王粹、石超等河北兵将。司马乂派部将王瑚率数千骑兵,系戟于马,在阵前发动突击,大败司马颖的先锋马咸。马咸一败,诸军大乱,陆机不能节制,只得退往七里涧,一路上死者如积,涧水为之不流。
北线战事得以控制,西线皇甫商却不是张方的对手,一战即败,张方一度攻入洛阳城内大掠,死伤者不计其数。司马乂在北面得胜之后,又奉晋惠帝回兵西面迎战张方。皇帝御驾亲征中央军士气大振,西线司马颙部士兵遥望见晋惠帝仪仗庄严,十分害怕,无心再战,纷纷退走。张方虽残暴嗜杀,面对兵败如山倒也无法控制局面,只好退兵。司马乂趁机追杀,斩获五千余人。张方久经战阵,深知兵法,兵败之后不退反进,出其不意,进军逼至洛阳仅七里处,筑起营垒数重,又从关中运来谷物粮草,形成长期围城之势,司马乂没想到张方会有这样一手,仓促出战突围,不胜,战局陷入僵持。
此时,洛阳城内的朝臣们商议,认为司马乂与司马颖是亲兄弟,可以黄河为界,分陕而居,成都王居邺在北,长沙王居宛(南阳)在南,二王同心,夹辅朝廷。司马乂毕竟兵力少,希望和解,同意了这个方案。于是司马乂遣中书令王衍前往游说司马颖退兵,并写信给司马颖,称“卿宜还镇,以宁四海,令宗族无羞,子孙之福也。如其不然,念骨肉分裂之痛,故复遣书。”这封信虽然说是和解退兵,但口气强硬,甚至带有威胁嘲讽的口吻。
司马颖大军压境,更不肯示弱,他回信给司马乂说:“今武士百万,良将锐猛,要当与兄整顿海内。若能从太尉(指司马颙)之命,斩商首,投戈退让,自求多福,颖亦自归邺都,与兄同之。奉览来告,缅然慷慨。慎哉大兄,深思进退也!”司马颖要求司马乂先将皇甫商等人斩首,然后解除军备,“投戈退让”,才能罢兵。这些条件形同投降,司马乂万不能答应,和解彻底破裂。
司马颖纠集余兵,后援继至,与司马乂再战,双方死伤十余万。河北毕竟兵力强盛,而司马乂却只有洛阳一座孤城,孤军奋战,两线作战。加上张方采取围城之势,洛阳城内,粮草日渐窘迫。司马乂真乃国士无双,在物资不足的情况下,两线,仍然多次战胜河北、关中联军,斩获甚多,再加上司马乂抚恤将士,深得军心,部队依旧士气高昂。司马乂在危急的时刻也没有对朝廷失礼度,该供给晋惠帝的待遇一概不缺,这一点也让他收得不少朝臣之心。两军僵持数月,以至于张方都感到克城无望,打算撤兵回师关中。
东海王司马越作为八王之乱最后一个弄权者眼看司马颖灭亡司马乂以后一家独大,大权在握,此时不发更待何时,顺势走上了这场政治角逐的舞台,粉墨登场。司马越,字元超,西晋宗室,晋宣帝司马懿四弟武城侯司马馗之孙,高密王司马泰次子,晋武帝司马炎族弟,属于皇权远亲。司马越作为非嫡系的西晋宗室,又非高密王嫡长,没有继承王位的资格,当时在洛阳担任左卫将军。司马越以这样的身份本来没有多少机会进入晋廷政治权利中心,不过他为人老奸巨猾,醉心权谋,一次次在洛阳明争暗斗中明哲保身,见风使舵,步步为营。
“八王之乱”伊始,司马越,便加入了汝南王司马亮阵营。当时,贾南风为独掌朝政,铲除权臣外戚杨骏,暗中联络汝南王司马亮和楚王司马玮,密谋进京,诛杀杨骏,当时司马越已经参与其中。杨骏被诛杀后,由于司马越有功,受封东海王,食邑五千户侯,担任尚书右仆射。司马越虽然在“八王之乱”一开始就参与其中,不过,他不掌兵权,韬光养晦,步步高升依旧能隐忍不发,视机而动。因此,他一直能在这场政治旋涡中置身事外。
司马乂能征善战指挥得当,即使两线作战,,两军对垒,牌面上不落下风,士兵们接连打了胜仗士气高亢,西路、北路地方军停滞不前,形成僵持。实际上,洛阳城被围两个月有余,城内粮草军备紧张,只是司马颖分配得当苦苦支撑。讽刺的是,长沙司马乂忠心为国,前线杀敌保国,后方王公贵族却在行污秽不堪之事,自毁长城。此时,以东海王司马越眼看着司马乂兵少将寡,气候难成,为求自保,拉来洛阳城一众士族宗室、王公贵戚,私下盘算着出卖司马乂保全自己的利益。私下联系司马颖,为破城以后攫取更多的政治筹码。
司马越暗地里重金收买一些举棋不定的禁军将领,许以高官厚禄。一天夜里,突然将司马乂秘密收捕起来。隔天,司马越入宫上奏司马衷,下诏罢免司马乂一应官职,关押于金墉城,开城迎司马颖、张方入城。此时司马越应经掌握了洛阳城军政大权,司马衷本又懦弱,不得不从。司马乂禁军将领们看到洛阳处境艰难、城防将破,逮捕司马乂后未作反抗,默许司马越的所作所为。开城之后才发现,他们眼见司马颖、张方的部队已经是残兵败将,后悔不已。朝中不少忠于司马乂的将领、大臣想设法营救司马乂,司马越得知风声后,为了不节外生枝,决定尽快除掉司马乂。
司马越阴险狡诈,此时已经得罪司马乂,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于是想出一条借刀杀人之计。司马越派人把司马乂被囚禁在金墉城的消息透露给张方。张方本来嗜杀成性,在洛阳城外几乎屡战屡败,大军不得进一步,心中早已把司马乂千刀万剐。张方果然中计,引兵至金墉城,在营中活活烤死了司马乂,至此巨星陨落,西晋王朝断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有趣的是,司马乂掌权之始,洛阳城内外就有童谣传称:“草木萌芽杀长沙。”司马乂于太安二年七月,杀齐王司马冏而掌权,童谣的意思是说司马乂掌权到明年春天草木萌芽的时候就会被杀。果然,司马乂于次年正月二十五日被捕,二十七日遇害,全如童谣所言。
长沙王司马乂的失败不在于战事,也不仅仅局限在内部瓦解,在于此时的中央势力过于薄弱,在军力、经济、政治各方面已经薄弱到无法和地方政府相抗衡。这场战争打光了西晋中央军力,至此彻底沦落为各部势力下的摆设。
长沙王司马乂惨死张方之手后,野心勃勃的成都王司马,唯恐天下不乱的的河间王司马颙,一跃登上政治舞台的东海王司马越成为西晋帝国实际的掌权者,三人各怀鬼胎,尔虞我诈,新的格局已经形成,新一轮角逐又将上演,鹿死谁手,犹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