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棠和王一博上了同一辆出租车。
照平常,王一博绝对不会和江棠同处一个窄小的封闭空间,这次破例只是因为大半夜的,车不好打了。
王一博坐在一边座位上,和另一边的江棠拉开了距离,他把手肘撑在车窗沿上,脑袋有一下没一下点着,好像马上就要睡过去。
刚才在酒吧一口气吹了好几瓶,酒劲现在才和小虫子一样,缓缓爬上王一博的脑袋,晕的他几次想直接推开车门,跳下去。
心情烦闷,没来由的烦闷,他脑子里现在混沌一片,独独自己刚才和江棠说的最后一句话,发了疯一样绕着他脑门跑,好像还带着窃窃嘲笑,清晰的要命。
他知道自己无论把说的多狠,江棠这种不温不火性子的人,也从来不会记仇超过第二天。
要不然,她早该被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语言和行为上的冷暴力气的离开,离他远远的,这样都不必眼见心烦。
王一博觉得,她该骂他一些难听的话,越难听越好,能让他觉得她一直都亏欠他,她这辈子都还不了的亏欠。
但是江棠从来没有。
他无数次想激怒江棠,无数次想让她难堪,无数次想让她离开,也曾经无数次想把她就这样留在身边,折磨一辈子。
许多的无数次,让他越活越冷漠。
可他,才是十八岁的年纪,却像是经历了人生百态,对着一个大自己四岁,无半点血缘关系的姐姐,施尽心灵酷刑。
夜晚的B市,一半归入繁华,一半隐于落寞。
出租车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江棠一路都醒着,付了车钱后,才伸手拉了拉身边的王一博。
没想到一拉,王一博就像是橡皮人一样,软沓沓往她身上倒了过来,头靠在她的肩上,鼻间呼吸匀净。
他是真的睡了过去,不然,可能在刚才江棠想伸手拉他的时候,就已经躲得老远了。
肩上的少年睡得很沉,眉眼终于不再同往日一样冷冽逼人,温温和和,几分倦怠,几分恬静。
江棠伸手理了理王一博额前有些凌乱的碎发,隐约嗅到淡淡的酒气,倦倦的,酥酥的,好像还有些甜。
她开始神游,自爸妈去世之后,她是有多久没这么零距离与他接触过了?
恍惚一瞬,江棠觉得,旧时光里的那个王一博,回来了。
但她依然保持着五分清醒,她知道王一博醒来之后,这份偷来的短暂温暖便会消失的干干净净,他和她之间,又该保持起那一段距离。
明明相隔甚近,却怎样都无法跨越的一段距离。
良久没等到后面的人下车,司机匪夷所思转头看着后座上,姿势透着些许暧昧的两人,一脸的一言难尽。
好在这个司机是个通情达理之人,见男生睡着了过去,就半遮着嘴,小声对江棠讲话:“那个不早了,我也要回家了,你们……”
江棠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还在车上,刚才光顾着看王一博的睡脸去了,全然忘了还有另一个人存在。
回神,她脸色稍显尴尬。
江棠又低眸看了一眼王一博,同样压着嗓子回司机的话:“我给你多加一些车钱,能不能让我们在车上多待一会儿。”
司机眼神踌躇了半天,最后敌不过江棠从口袋里掏出来的红票子,哑然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这厢,王一博微微蹙了一下眉毛。
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只感觉脑袋很沉很沉,所以侧了头,使劲往江棠脖子窝里蹭了蹭。
迷迷糊糊地做起了梦,迷迷糊糊看到了一个人,迷迷糊糊嗅到她头发上的香味,迷迷糊糊念了一声:江棠。
“我在。”
一直都在。
外面的雪,此刻,终于落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