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纪尧尧。
纪尧尧说着什么，但是王俊凯听不清楚。他努力去看，发现纪尧尧指着自己的身后，于是他回头去看。
一条蛇，张着血盆大口，向自己吞来。
他害怕、无助、不安，但所有的情绪都抵不过惊讶，因为他终于看见了，那条蛇，有一张脸。
自己的脸。
王俊凯“啊！”
纪尧尧“你醒了？”
纪尧尧用毛巾给他擦着汗。
纪尧尧“什么梦这么可怕，叫你多少声也不醒。”
王俊凯喘息着，感觉全身出了一场大汗，粘腻腻得难受。梦境里的一切还在脑海中反复上映，他感觉有点虚脱。
原来那条蛇，根本不是纪尧尧。
原来那条蛇……是自己。
王俊凯想起五年来浑浑噩噩的每一日，忽然醒悟，内心蜷缩着的那丝惶恐，并不是来自于他人的指责，而是自己的懦弱。
王俊凯“你不去上课吗？”
王俊凯看着玩游戏机的纪尧尧问。
纪尧尧淡淡地回答。
纪尧尧“我辍学了。”
王俊凯“为什么？”
纪尧尧沉默了几秒，夸张地笑着转过头，把毛巾丢到王俊凯的被子上，让他自己擦汗。
纪尧尧“当然是为了照顾你啦。”
很明显这不是真正的理由，但纪尧尧不想说，王俊凯也就没有再追问。纪尧尧哼着歌，站在飘窗上看十五楼的风景。她的双手抵着玻璃，做出欲跃的姿势。
纪尧尧“你说我要是真跳下去会怎么样？”
她带着顽劣的笑容。
王俊凯不假思索地回答：
王俊凯“会很痛。”
纪尧尧“有多痛？”
纪尧尧似乎很好奇。
王俊凯“我想，应该和出车祸的痛差不多吧。”
王俊凯想起五年前的那场车祸。
王俊凯“痛到后悔去死的感觉。”
这是玩笑话，但纪尧尧没有笑。她很认真地看着王俊凯然后问。
纪尧尧“你为什么要租十五楼?明明一楼和三楼都是空的，可你偏偏要住在十五楼。如果不是知道你很胆小，我真的以为你打算随时跳下去赎罪。”
王俊凯竟然点了点头，半真半假地说。
王俊凯“被你猜中了。可是你知道的，我很怕痛，所以每次站在上面，想到要那么痛，就又不敢了。”
纪尧尧扁扁嘴，带着鄙视的目光。
王俊凯的脸上挂着微笑，视线落在窗外，却依旧是那种常有的落寞。
纪尧尧“有一句话说的，坏人活百年。你这么坏，阎王都不肯收。”
纪尧尧心里一疼，用一本书砸痛了王俊凯，却低声地这样说。
纪尧尧去扫墓了，墓碑前放着一束白菊，沾着露水。
王俊凯昨天说有事通宵不归，没有告诉纪尧尧他去了哪里，纪尧尧也没有问。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偏偏都不说破。
谁记得《你会不会》其实是《鬼味人间》的主题曲？September坐在冰冷的墓碑上，晃着双腿唱“给我一百万岁，也许都不能看着你沉睡”。
纪尧尧现在也站在墓碑前，放下一张
纪尧尧“你最爱听他唱这首歌，没想到最后要在这里唱给你听。”
她轻轻地说，仿佛纪婷就在眼前，
纪尧尧“他每天都唱，大概还记得你们初吻是在看这场电影时。我拜托酒吧的阿杰偷偷帮我录下来，现在送给你。”
纪尧尧“爸妈去国外已经五年了，现在终于可以重新面对失去你的生活，你不要担心。”
纪尧尧“我要走了，也去那个国家，医院有回复了。”
纪尧尧倔强地不肯掉眼泪，
纪尧尧“我辍学了，走之前去那里见过他。他真的是个胆小的人，他说他怕痛，所以你也不用害怕他会因为内疚而死掉。我会悄悄地走掉，不让他知道。”
纪尧尧“可是还有一件事情，我始终没有告诉他。”
纪尧尧抬起头，试图让眼泪回流。
纪尧尧“我没有告诉他，你向他提出分手的理由，是手术失败。现在我也要去国外了，走你走过的路，所以我害怕我回不来，没有人帮他走出低谷。”
说完这些话，纪尧尧开始努力地攀爬着纪婷的墓碑，试图也坐在上面。可是这并不是电影，所以墓园管理员立即发现了这个离经叛道的女孩，叫嚣着冲过来指责她。
纪尧尧“我姐姐的墓碑，我还不能爬啊！”
纪尧尧哭得稀里哗啦，内心诅咒煞风景的管理员连让自己最后一次潇洒的余地都不给留。
管理员“身份证拿出来。”
纪尧尧摇头。
管理员“监护人呢？监护人出来。”
纪尧尧“都出国了。”
管理员“你怎么回事？学校呢？”
纪尧尧“辍学了。”
管理员气急，拉着纪尧尧就要去办公室问话。纪尧尧咬了他一口，扭头便跑走了。
管理员疼得批牙叫唤，但也没有去追，半响才退回到墓碑前说。
管理员“出来吧。”
王俊凯拍拍裤子，站了起来。宽大的墓碑以及浓密的灌木丛遮挡了他的身影，所以纪尧尧竟然也未能发现他的存在。
管理员“真是个任性的女孩！你不去送她吗？”
管理员远跳着夕阳，手上夹着一支烟。
王俊凯“会再见面的，何必去送呢！”
王俊凯看着纪尧尧的背影，笑着说。
管理员“也许要很久才会回国哦。”
管理员吓唬王俊凯。
王俊凯“我会好好活着等的。”
王俊凯伸手拿掉管理员手上的烟。
王俊凯“谢谢你这几年来的照顾，不过你该戒烟了。”
纪尧尧“烟鬼也好意思说我！”
王俊凯“我戒了。”
纪尧尧“什么时候?”
王俊凯“刚才。”
手术前的那天晚上，纪尧尧做了一个梦。
其实还是那个不停奔跑着的梦，但是当她跑到悬崖边并且跌落时，遭遇的却并不是粉身碎骨，而是柔软的云彩。
暖暖的，带着淡淡烟草的味道，虽然并不好闻，却很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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