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子上清楚的记录着这些天上课的内容,而且还把各项内容分门别类的归纳总结,例如‘饮食类’,‘休息类‘,‘日常类’等等一系列,类下列条,条下再分目,用‘一二三四’编写整齐,一条条一句句都写的清楚明白;因为从小识字多,所以半篇都是簪花小楷,而且字写得娟秀又工整,看着赏心悦目。
盛老太太略略翻了几页,觉得非常不错,越往后翻内容越多,珺兰还用红色细线在重要之处细细的注上记号,房妈妈凑过头去看了一眼,失笑道:
盛如兰我就说那日蒹葭向我要朱砂来干嘛?原来是给七姑娘派这用场的;这法子不错,到处都是密密麻麻黑压压的字,瞧着人眼晕,现在注了这几处红的,不仅显眼又明摆,咱们七姑娘想了一个好主意。
老太太看见里头还有几个奇怪的符号,指着问孔嬷嬷:
盛长枫这是什么?我瞧着不像字。
孔嬷嬷放下茶碗,笑道:
沈绣巧我也问过七姑娘,她虽然识字多,但还是有许多字不会写,所以就先记个符号预备着,回头去查了《字汇》和《正字通》,然后再补上;……你也别当是乱涂的,我仔细看了看,这些个歪歪扭扭的符号全部都有讲究,自有她的套路一点儿也不会差。
老太太看的有些傻眼,又望向孔嬷嬷,只见她笑着摇头,叹着:
沈绣巧我当初在老尚宫那儿学习东西时也摘过小抄,可却没有她的那么好,规整的这般细致清楚,足见她脑子里想的明白,而且心里还给明镜似的,想必将来行事也爽快干净,而且她的性子又温婉和气,唉,就是可惜了,不是盛府姑娘……
老太太默然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道:
盛长枫日子的好坏可不在富贵,她若是能够想明白这一层,将来一定会有舒心的好日子可过。
孔嬷嬷缓缓的点头:
沈绣巧我瞧着这丫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定能明白你的良苦用心。
……
随着培训班的继续开展,与学习成绩进步成反比的,是直线上升的姊妹矛盾,越到后面墨兰就越跟不上华兰的学习速度,这是很自然的,就好像小学生和初中生的接受度原本就不同。可墨兰看似柔弱实则要强,拼着命的养华兰身边挤,缠着孔嬷嬷问这问那,有的时候华兰明明可以学下一部分了,可是为了墨兰,孔嬷嬷只得放慢进度。
华兰忍了又忍,回去向王氏不知告过多少次一趟了,可王氏也无可奈何,跟盛紘说了后,不过惹来一句‘墨儿也是好学。姊妹之间自当亲和’之类的废话;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因为珺兰心悸的毛病犯了,所以并前去,没有人的劝解,华兰选择了爆发。
这一天下午,天气有些干冷,孔嬷嬷刚讲完一段,就觉得有些喉干气燥,于是让几个女孩儿自行练习给长辈安泰,她自己回里屋去用几勺茯苓膏润润肺,华兰看着墨兰娇喘吁吁的坐到锦杌上歇息,心里一阵一阵的憋气,忍不住冷笑:
林噙霜四妹妹可真是卖力,按说用这些繁琐的规矩礼数的地方也不多,妹妹今日这般用心。好似将来一定可以用的上一样。
墨兰脸上一红,细声细气的说:
盛纮嬷嬷也说了,这些虽然是虚礼,宁可学着不用,也不能会被人笑话,妹妹愚笨,是怕将来丢了家里的脸,索性就多卖一些力气。
华兰到底是一个大姑娘,又是大姐姐,稍稍出口气之后,也不愿意和小孩儿一般见识,独自坐在窗边扭头去看风景;可如兰就不同了这些日子她总是听王氏叨咕,正是一肚子火,没出发,当即跳了出来,一把接过吵架接力棒,冷声道:
王若弗四姐姐你既然知道自己愚笨,就应该识相一些,别一天到晚缠着孔嬷嬷,倒是拖累了大姐姐。
墨兰一脸惶恐,争辩道:
盛纮我哪里缠着孔嬷嬷了,只是父亲总是吩咐我要好好跟嬷嬷学,回头他要一一考我,我不敢不从,所以不懂的地方自然得问清楚才是。
如兰鼻孔哼出一股气来,轻蔑的看着墨兰:
王若弗你少拿父亲来压我。孔嬷嬷是老太太特意为大姐姐请来的,大姐姐才是她正经的学生,教我们不过也就是捎带上的,你没事跳跳抢到大姐姐头里,碍着大姐姐好好请教孔嬷嬷,那不成还有理了?哼,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下作手段,见不得别人好,见着别人的好,就喜欢抢别人的!
墨兰一下子脸涨红了,泪珠在眼眶里蓄起来,颤声道:
盛纮五妹妹说的是什么话?我全然听不懂。什么下作手段?什么抢别人的?我们都是一个爹生的,你不过是欺负我是庶出的罢了!好好好,我原本就是一个多余的,何苦留在这世上碍人眼睛,倒不如死了干净!
说着便伏案大哭起来。
如兰急了,冲到墨兰跟前,大声道:
王若弗你又哭!你又哭!每回有事你就掉金豆子来装相,好叫孔嬷嬷瞧见了,又说是我欺负你,也好叫父亲罚我!你,你,你……
她又气又急,跺着教又说不出来,华兰看见了也不能不管了,过来不冷不热的道:
林噙霜四妹妹你快别哭了,我们以后都不敢惹你了,一有个什么,你便哭的跟死了亲娘似的,我们可怕了你了。
墨兰听了哭的更加伤心,越哭越厉害,渐渐的有些喘不上气来,身体也一抽一抽的;如兰跺脚,华兰冷笑,明兰正在回忆孔嬷嬷刚才教的东西,看着旁边的一出闹剧,很是头痛,可如果此时她若是置身事外,回头也会有苦头吃,只得抓抓脑袋,跳下圆墩,然后来到墨兰身边,轻声说道:
盛老太太四姐姐,你可别哭了,如果让孔嬷嬷瞧见了可就不好了,她会以为咱们没有家教呢。
墨兰并不里她,继续哭泣,哭的声嘶力竭,好似非要把事情闹大一般,明兰在心里悲凉的叹一口气,可还得继续劝解,于是过去扯墨兰的袖子,又道:
盛老太太四姐姐,不要再哭了,难道你非得把事情闹才舒服吗,我问你一句,孔嬷嬷还能在咱们家待多久?
墨兰虽然大哭,但是听力并无碍听到明兰莫名其妙的问了这一句,便稍稍缓了哭声,拿眼镜看她,明兰摇晃着脑袋继续说:
盛老太太我听七妹妹说,待到一开春,天气暖和一些,冰融雪消好上路了,孔嬷嬷就要离开了,这算算日子也没有多少了;四姐姐,我问你,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你是想让孔嬷嬷多教一些好呢,还是少教一些好呢?
墨兰哽咽着,睁着红通通得罪眼镜看着明兰,气噎声堵的不说话,明兰看她总算抬头,连忙劝道:
盛老太太我知道四姐姐想让孔嬷嬷多指点一二,可若是按照你来教,一则让大姐姐受了拖累,二则孔嬷嬷也教不了多少;还不如四姐姐委屈一些,先将孔嬷嬷教的东西给记下,回头有空了再慢慢自己琢磨,这样既不会伤了姐妹和气,还能多学一些东西,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说完以后,明兰也觉得骄傲。
要是珺兰听了明兰的话,也会替明兰高兴,因为明兰终于开窍了。
听的明兰如此说,墨兰渐渐不哭了,眼看局势控住了,没想到如兰又天外飞来一句:
王若弗何必这么费力巴脑的呢?大姐姐要嫁的可是伯爵府,难不成咱们人人都会有这个福分不成,我说四姐姐呀,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痴心妄想才好!
真真是火上浇油!
幸亏珺兰不在这里,要是听到如兰如此说话,珺兰又得教训如兰了。在整个盛府,如兰可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蕙质兰心的珺兰。虽然如兰是姐姐,却不如妹妹珺兰机灵、懂事、聪明、明白事理,而且珺兰在大事上也从不含糊。其实如兰不敢惹恼珺兰,并非珺兰比她有才情,而是不敢触及父母的底线,父亲和母亲最疼的便是珺兰了,所以如兰都会让着珺兰,可其她人就没有如此待遇了。
墨兰奋力站起来,指着如兰和明兰,气的浑身发抖,恨声说道:
盛纮好好,你们都打量着我是庶出的,左一个右一个的拿言语来糟践我,不拿我当人看!我又何必多余活在世上讨嫌!
说着又伏在桌子上惊天动地的大哭起来。
明兰仰天长叹,她也是庶出好不好,干嘛连她也算上呀
此时,身后听的帘声响动不动,是孔嬷嬷回来了,她让随身的小丫鬟搀扶着回来,瞧见屋内的情景,正是一脸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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